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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辞的声音有点严肃:“你怎么了?”
卿言手不自觉握紧了桌沿,一时间有些不解易辞的问话,答道:“我没事儿,什么怎么了?”
易辞的声音很严肃:“你的声音在抖。”
卿言这才发现自己声音的不对劲,强自压下不安,镇定道:“你听错了。”
然后她感觉到他起身了,他开始走动了,他好像过来了。
她没有等到他,等来了屋内的烛火明亮,易辞站在烛火前看着她,烛火明明灭灭将他的脸遮映在阴影之下。
他说:“长大的人不会怕黑。”
卿言下意识接道:“那会怕什么?”
易辞走过来重新坐下,手指轻轻在微凉的杯子上摩挲打圈:“怕没水喝。”
卿言愣了一下,给他的杯子加了点儿热水,然后笑着看他,眼睛里带着些得意:“你怕的东西,好像很容易解决。”
易辞笑了下,还没有答话,卿言又继续道:“所以你为什么要骗人?”
易辞微怔,又笑道:“我骗什么了?”
她差点忘了,她面前这人有着比城墙还要厚的脸皮。
“你是青光道长的高徒吗?”
“不是。”
“你姓容吗?”
“非也。”
卿言正色道:“你来清羽仅仅是因为被邀请还是别有用心?”
易辞反问她:“你觉得我有什么39;心39;?”
卿言被噎了一下,道:“未知即可怕,北冥境在世人眼中是禁地,是谁都不敢轻易踏入的无间地狱,你为何不等卿胥他们反倒自己先一步进去?”
易辞淡定道:“离得近。而且北冥境也一点都不可怕,可见世人传乎其神的东西也不可轻易相信,有些事还是要亲耳所听,亲眼所见。”
卿言不满意他的回答,进一步逼问:“你把我带出北冥境为何不告知卿胥他们?在桃花镇还要以慕公子的身份遮掩?”
易辞笑了下:“没有带面具,不想让他们知晓我的样子。”
卿言好像有点明白了:“他们见过易辞吗?”
这么浅显的道理她居然才想到,她在心里默默骂了自己一句“你怎么那么笨?”,清羽族与夜凌族之间虽有仇恨但毕竟是站在同一战线的“朋友”,彼此之间一定会见过的。
所以易辞不惜冒着被发现身份的危险冒充容公子接近清羽族究竟是为了什么?
易辞在旁好心解答:“卿言,我不是敌人。”
“是不会伤害清羽族的那种敌人?”他说得对,她果然没有长大,莽撞任性,这句话就不该问出来,但她忍不住。
她还有后半句话没有问出口,但她不能问,也不想问。
易辞没有狡辩什么:“你觉得是什么便是什么吧。”
你想我是谁,我便是谁。
你觉得是什么便是什么。
他好像真的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卿言心里好像被雨水打的七零八落,良久问他:“你是道长吗?”
似是没有反应过来卿言的话题转变,易辞微愣了下,摇了摇头:“不是,青光是我的好友。”
这下换成卿言愣了:“青光道长年岁几何?”
“年近古稀。”顿了顿,眉头微蹙,“你这样不礼貌。”
卿言脸色一红,支吾道:“我我只是好奇”
易辞淡淡道:“好奇什么?不能有忘年知己吗?”
“可以有。”脸上有些烧红,却不影响疑惑,卿言又问道,“你真的要教我?”
易辞没有回答她,而是用一种“明明知道答案你问我做什么的眼神”看着她。
“那我要叫你什么?”没有等他回答,她自问自答,“先生?夫子?师父?”
易辞好像也没想过这个问题,只答道:“你想叫什么便叫什么吧。”
卿言没有说话。
易辞疑惑:“怎么了?”
“我又想到了一个,容哥哥!”
此话一出屋内一片奇异的寂静,两人都没有说话,窗外已经没有淅淅沥沥的声响,原来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
易辞站了起来:“雨停了,你好好歇息。”
卿言也随他站了起来,小声道:“嗯。”
他走到门口又停下转身看她,神色严肃,言语有点冷硬:“不要把人想的太好,无论是谁,关系有多么亲近,都记得多点提防之心。”
那你呢?我该怎么对你?
她没有问出来,只看着他点了点头,微笑道:“晚安。”
她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跌坐在椅子上看着他方才喝过的杯子发呆。
他好像什么都没有逃避,好像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说。
卿言收了杯子走到窗前,看着院子里散落了一地的梨花,忽然想到方才易辞走时鞋子上,衣角上会不会沾染几片梨花。
花开是缘,花落是份,花开花落皆是缘份,何苦去纠结痴缠?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的愁就等明日再去愁吧,现在就早点休息吧。
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
梨花?木簪!卿言忽然想起发髻上挽着的梨花木簪,她好像已经戴了一整天了,那......易辞岂不是看见了?
上一刻想着明日事明日愁的某人,这一刻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明日什么明日,明日永远别来了。
她觉得自己没什么事儿,占星石内的一切只当是做了一场噩梦罢了,身子睡一觉就都好了,但卿兮还是勒令她在床上躺了两天。
她倒求之不得,如今是没有什么脸面见那人了,还是躲在房间里自在。
不过躲了几天,她就待不住了,闷在屋子里着实太无聊了,说不定那人根本没注意到这簪子,或者根本不记得这簪子了。
这日得了空,卿言想出去走走,结果想了半天实在无地方可去,就一个人闷闷的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发呆,这清羽族真是穷讲究,连个石阶都是羊脂玉筑成的,
她正在门口感叹清羽族骄奢淫逸的时候,发现汐儿站在她身侧欲言又止,卿言实在看不下去,就直接道:“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汐儿虽然颤颤巍巍的但还是坚持着说出了自己憋了很久的话:“三小姐,容公子已经派人来催几次了。”
“什么,我怎么不知道?他有何事?”她是真的不知道,这几日她不是躺在床上休养生息就是在梨花树下数梨花,的确不知道有什么事发生。
汐儿顿了一下,继续开口:“您这几日有点儿避着......容......”
经过几日的相处汐儿已经没有那么怕她了,两人之间相处比之前随意许多,但——
“你怎么看出来我避着他的?”
汐儿想着,人家容公子每次来您不是躺在床上装病就是找各种理由不见人,连大小姐带着二公子想来看看您您都不想见,还不够明显吗?
关键避着不见便算了,大小姐拉着二公子来的时候,您还向二公子旁敲侧击打听容公子的事,这又是何意?
心里想归心里想,面上还是小心谨慎地,汐儿清了清嗓子说:“容公子方才派人来说他在山顶的文渊亭等您,还说......”
卿言站起来看着她:“还说什么?”
“他会一直等着您过去的。”汐儿看着方才还在台阶上发呆的三小姐转瞬就要消失在院子里,在后面喊了一句,“山上小路蜿蜒曲折,您小心不要迷路了。”
等一下,这是迷路的问题吗?苍峄山光山头就有五座,她家三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知道文渊亭在哪里吗?
声音在漫天飞花中消失殆尽没有传到正在奔跑的某人耳朵里,某人脑子晕成了一团黏糊糊的烂面团,只剩下了一个那个人在等她的念头。
“这都第三次了,人呢?”卿言站在孤零零的山头吹着风,额角冒着细汗,脸上一片酡红,微湿的衣裙因为主人急切地动作显得有些凌乱,她手插在腰上微躬着身子,心口随着呼吸起伏。
举目望去,是成片的云雾缭绕,近处是成片的花海围绕,但现在不是欣赏美景的时候啊,她已经找了三个山头了,别说人影,连个亭影都没见到。
迷惑间一阵琴音自远处响起,抑扬顿挫,委婉动听。
谁在这里弹琴做什么?一瞬疑惑过后卿言将琴音抛在了脑后,还有两座山头,她总不会运气那么差一定要找齐五座吧。
刚走开两步,她又不自觉停下来转身望向琴音的地方,似是冥冥中有声音在让她过去。
算了,试试。
沿着一条窄而狭长的小路前行,穿过茂密的植被,她总算看见了一个模糊的亭影。
顺着小路蜿蜒而上,一抹墨色的身影背对着她坐在亭旁露天的平台之上,身下是一领草席和蒲草团,右侧是放着茶具和点心的小案,香茗有烟雾袅袅升起,透过烟雾可以看到那人面前放了一张琴,琴上有一双细长的手指轻弹琴弦。
听到身后的动静,那人的双手停止了拨弦的动作,而后传来了那人慵懒低沉的声音:“我还以为你不敢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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