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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州大捷,战功层层上报,赏银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发下来。
戚部战兵多出自卫所屯田兵,这青黄不接的时节,一个军户家庭少了一个青壮劳力,天塌了。戚继光不肯让这些阵亡将士的家眷,卖儿卖女,拾荒度日,就得从储备不多的军粮里调拨一些,时常接济。
这样一来备倭城治下的民生,更艰难了,得咬紧牙关撑到秋天。
晌午时,治所。
倭寇的首级,缴获的军械都送往济南府报功去了。
戚继光再三恳求,知府大人才应允了,将缴获的十二杆火铳赏给了他,还从府库调拨了一些火药。铳子府库也没有,倭寇的火铳口径和大明的不一样,只能命备倭城匠户自行打造。
官厅,戚继光抓起一杆倭寇的火铳,狐疑道:“这是什么铳,这样沉。”
李青阳只得无奈道:“不晓得,这铳射的远,威力大,咱们大明是没有的,这应该是洋人的玩意儿。”
戚继光脸上泛起寒霜,心中别扭,实在难以接受这样的现实,倭寇的火铳竟然比大明的好。
倭寇弹丸之地,军械精良,竟然把堂堂上国比下去了。
李青阳看他心情淤积,便轻声劝道:“也不尽然,铳虽好,却不适合地形复杂的山区。”
“威力越大的铳就越是笨重,携带不便,装填也繁琐,射速也慢。”
“咱们大明多山,咱们的鸟铳虽然威力弱了些,却胜在轻便,射速快,戚兄不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一番劝慰开解,戚继光方好受了些,赞道:“青阳兄精通火器,整个登州卫,也少有你这样的火器人才。”
他眼神有些灼热,诚恳道:“青阳兄不如投笔从戎,入我军中,咱们兄弟苦练兵马,来日并肩作战,横扫倭寇!”
“功名但凭马上取,青阳兄意下如何?”
李青阳看着他灼热期待的眼神,心中意动,却又叹道:“戚兄,你军中不缺神射手,你缺银子。”
一句话,就让戚继光哑口无言,竟不知如何反驳他。
李青阳缓步踱到窗边,看着对面山坡上正在挖野菜的军户,心中不忍,良久无语。
半晌,青阳方道:“戚兄,你军中存粮还够吃几天。”
戚继光一呆,愁苦道:“我库里原本有米粮二十石,这回知府大人赏了五十石,大家伙咬紧牙关,每天一干一稀,呃,够吃两个月的了。”
“粮食不够,我就去知府衙门闹,去兵备道闹,去抄关上闹,总不能让将士们饿肚子!”
青阳听的露出笑意,打趣道:“戚兄这样的性子,很不讨上司喜欢呀。”
两人相视唯有苦笑,两个月后呢,粮食吃完了,大家伙只能吃野菜草根度日。多亏了备倭城背山面海,还可以组织青壮下海捕鱼。然而下海也是一件苦差事,风浪大,又危险,操练也得停下来。
外面一队巡兵经过,血战过后,军服上又多了几个补丁。
李青阳不再犹豫,决然道:“戚兄,我意已决,我替你赚银子去!”
戚继光大喜,慌忙道谢:“青阳兄愿意做咱们备倭城的大掌柜,那太好了,只是委屈了青阳兄,要隐姓埋名,过苦日子了。”
李青阳咧嘴一笑,不以为意:“有的吃,有的穿,不必在刀口上舔血,算什么苦日子。”
两人相视一笑,都晓得对方心中的想法,打仗练兵嘛,打的就是个钱粮。有了银子铁料,什么样的火铳造不出来,有了大米饭肉包子,什么样的精兵练不出来呐。
一转眼,戚继光年轻英武的嫩脸,又涨红了,期期艾艾的。
做买卖,赚银子是需要本钱的,他囊中羞涩,连一日三餐还没有着落,又哪里来的本钱。
“我有!”
官厅外,一个俏丽佳人领着两个丫鬟,提着食盒,婀娜多姿的走来。
妙玉缓步走进官厅,将食盒放在八仙桌上,柔声道:“雪竹雪怡,回去把我的银匣子取来,在书箱里,琴谱下面压着。”
两个丫鬟老大不情愿的皱起小鼻子,应了一声,手牵着手快步走了。
戚继光脸涨的通红,搓着手,嗫嚅道:“嫂嫂,我不能要你的银子,那还是人么。”
妙玉看着他脸涨红了,抿嘴失笑:“银子可不是给你的,是给这备倭城三万父老的,你忍心看着他们断了生路?”
戚继光又是一阵无言,眼眶一红,一礼到地,动情道:“哥哥,嫂嫂,请受戚继光一拜!”
青阳笑着将他扶起来,豪言道:“为备倭城父老计,为子孙后代计,这个掌柜我做定了!”
小半个时辰后,治所。
雪竹撅着小嘴,把银票一张张取出来,清点一番。
“喏,小姐赎身剩下的银子,八百两,山西大同号的飞票。”
“这是小姐多年积蓄,统共一千五百两,都在这里啦!”
妙玉脸色转冷,不悦道:“还有呐,我的那些珠宝,首饰,不是卖了五百多两。”
雪竹委屈的抽抽小鼻子,忍痛从怀中又取出几张银票,不开心都写在娇俏的小脸上了。
妙玉看她乖巧听话,方柔声劝慰:“钱财身外物,留着这些浮财做什么,只会招灾。”
她主仆两人情真意切,两个大男人窘迫,无地自容。
终究还是李青阳脸皮后,一把将银票抓了过来,畅快笑道:“有妻如此,夫复何求,银子算我借你的。”
“我李青阳对天起誓,终有一日我要扬眉吐气,八抬大轿娶你过门。”
“如违此誓,叫我李青阳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生儿世代为奴,生女世代为娼!”
三女听的面红耳赤,妙玉红着脸轻啐:“不知羞,儿子,女儿又没惹你,发什么疯。”
欢快的笑声中,外头响起一个婉转女声:“戚大哥,李大哥,妙玉姐,雪竹雪怡你们都在呀,好热闹!”
欢笑声中,一个身高腿长,英气清秀的俏丽女子,蹦蹦跳跳的从外面跑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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