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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劫斜睨她一眼,哈哈一笑,说道:“人生如棋,落子无悔,山僧自当践约。”
莫翎刹大喜,道:“多谢住持,住持若能救得他一条性命,深恩厚德,小女子无敢或忘。”
一劫说道:“山僧与禅师相交莫逆,禅师既登门求医,山僧焉能袖手而不顾?”心中隐隐生出一丝不快:“我与莲池相识多年,他前来问医求诊,直言相告便是,何须如此大费周折?”想到这里,脸上颇为气恼。
莲池微笑道:“长老,求医之人并非小老衲,而是另有其人。”
一劫表情错愕,道:“不是……不是禅师?是谁?”
莲池合十道:“求医之人正在门外,他的性命危在旦夕,还望长老救难解危,鼎力相助,老衲也深感大德。”
一劫心想:“莲池说得如此慎重,其人必是身患重病,难以医治。”问道:“不知贵友患的是什么病?”
莲池微一沉吟,缓缓地道:“他中了西域三绝的化血神刀。”
一劫脸色一变,惊道:“化血神刀?”暗忖:“元龙等人远在西域,那人为何会与他们结下梁子?西域至此,万里之遥,那人中了化血神刀,没有凝血而亡,能挨到现在,不死也是半只脚踏在鬼门关了。”转而又想:“化血神刀何其霸道,那人从西域来此,至少也须数月,何以能撑到现在?嗯,是了,莲池慈悲为怀,定是他不惜耗费心力元气,以觉照阳融功一路为那人续命。”
莲池道:“正是。老衲也知道化血神刀非同小可,非寻常之人、寻常之药物可以化解,因而老衲不揣冒昧,前来相求于长老,不知……不知百里……”说着眼神闪烁,住口不语。
一劫如梦方醒,心想:“原来你绕了这么大的弯子,是为了百里而来。”说道:“山僧方才从外云游归来,寺中有些冗务,竟不得便,尚未来得及前去拜谒他。佛门弟子,慈悲为本,何况你我之间还有赌约,山僧自当践约守信,替禅师去跑上这一趟。”
莲池舒颜而笑,合十说道:“百里……有通天彻地之能,若能得他襄助,小友必能转危为安。如此劳烦长老了。”
一劫苦笑道:“山僧的这位清交素友……禅师自也知晓他的脾性,山僧此去惟有尽心竭力,不负禅师所托。”
莲池道:“佛为众怙主,慈悲勤护生。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一劫道:“佛渡有缘之人。贵友得禅师襄助,缘分不浅,定有大造化,必能逢凶化吉。”抬眼见莲池满面倦容,不胜疲乏,禁不住问道:“禅师,是何人伤你?”
莲池微微一笑,说道:“知业如幻,业报如像,诸行如化;因缘生法,悉皆如响;菩萨诸行,一切如影。长老又何须多此一问?”
一劫脸有惭色,连忙施礼说道:“是,是。山僧根器钝劣,多谢禅师指点。”
莲池将手中的《觉照阳融功心法》轻轻放在几案之上,道:“拙作乱笔涂鸦,有污清目,请长老不吝赐教。小友就拜托长老了。”说完双手合十,阖目含笑不语。
一劫大吃一惊,连连摆手说道:“不可,不可。你我手谈一局,山僧输得心服口服,如何能要禅师鸿宝?”
莲池闭目合掌,口中默诵:“一切行无常,生者必有尽,不生则不死,此灭最为乐。”语声愈来愈低,到了最后几不可闻。隔了半晌,莲池始终端坐不动,一劫凝神瞧去,不禁心下一惊,说道:“禅师,禅师……”伸手在他鼻端一探,莲池鼻息全无,已是溘然圆寂。
次日清晨,一劫率领寺内众僧,在山门相送莫翎刹一行。一名小沙弥捧上盛有莲池骨灰的陶瓮,端木克弥接在手中。
一劫神色凄然,眉尾低垂,叹道:“莲池禅师已在敝寺荼毗火化,烦请各位施主将他的骨灰,送到江心寺入塔安放,山僧在此先行谢过了。”他自辞亲遣爱,脱落红尘以来,尚未有过如此悲伤。
端木克弥道:“长老请放心,此事必定办得稳稳妥妥,不敢有半点差池。”
一劫合十为礼,道:“有劳了。各位檀越,咱们就此别过,恕不远送。”
莫翎刹踮起脚尖,眼望寺内,说道:“住持长老,白公子他……他……”原来一劫先前与众人约定,白衣雪留在寺中医治,余人则先行回去,双方约定一个月之后,再来寺中接人。莫翎刹虽老大不情愿,但一者寺庙中女眷不便久居,二者一劫态度决绝,她虽脾性乖张,此际有求于人,却也不敢违拗,只得勉强应允。
一劫道:“女檀越且自安心归去,山僧定然不负……莲池禅师所托,医治好贵友的病疾。”
莫翎刹心中想起莲池,忍不住流下泪来,悲咽道:“大师,大师……”
一劫长长的双眉一垂,说道:“‘积聚皆销散,崇高必堕落,合会终别离,有命咸归死。’世间一切有为法,皆因缘和合而生,又因缘散尽而灭。因缘所生之诸法,空无自性,随着缘聚而生,缘散而灭。莲池禅师湛然圆寂之时,呈祥瑞相,他参透爱憎生死,往生西方极乐世界,女檀越倒也不必过于悲伤。”众人闻言皆默然。
一劫又道:“一个月后,贵友康复如初之时,女檀越再来相见罢。”
莫翎刹悲喜交加,道:“好,一言为定。只要能治好他,宝刹需要多少供施,尽管开口,小女子莫不遵奉。”
一劫微笑道:“敝寺僧寡庙小,殿宇僧舍均年久失修,或日坍塌在所难免,若有女檀越布施,得以修葺加固,善莫大焉。”说罢合掌为礼,称谢不已。
莫翎刹道:“一个月后,小女子必当再登宝刹,随愿祈喜,拜谢长老救命之恩。”说着便欲跪拜行礼,一劫僧袍双袖轻轻一拂,生出一股柔和之力,将莫翎刹缓缓托起,微笑道:“檀越何须如此多礼?”
莫翎刹道:“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倘若……救不好这位公子,当心我拆了你的庙宇,将这里所有的老和尚、小和尚,全都赶出寺去。”一劫闻言一怔,不禁微微苦笑。
莫翎刹离了山门,一步九回头,频频回望,泪水顺着面颊滚落下来,转过了一处竹林,回首再看,泰宁寺渐渐隐没在一片雾气中,众人渐行渐远,终是不见。
一劫目送众人走远,慢慢踱回寺中。他路过客堂,脚步不由自主地踏了进来,一抬眼,昨日自己与莲池对弈的棋盘,依然置放在几案之上,棋盘上一子未动,仍是二人复盘时的局面。物是人非,他心中一酸,缓缓坐到了蒲团上,盘膝闭目而坐。
这一枯坐就是两个时辰,日上三竿之际,一劫忽地睁开双眼,喊来一名侍者,吩咐道:“替我备上三日的干粮。”
巳时刚过,一劫坐上马车,按辔执鞭,飘然出寺。马车沿着山道,缓缓下得山来。薄暮冥冥,他抬头远远地见那寒林之上,一轮斜日正自西坠,口中喃喃地道:“马儿啊马儿,看来我们得辛苦连夜赶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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