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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代皇权不下乡，那些乡绅和地主，在乡镇是不折不扣的土皇帝。
昔日饱受压迫的佃户尤大壮面对曾经的土皇帝，真能拿出现在的气势？
不多时，叶玉山已经到了望江楼下。
三人刚到码头，便有一艘货船早早候着了。
船夫是个皮肤黝黑的汉子，看到叶玉山和洛白连忙起身行礼。
“见过叶老爷，见过洛公子。”
叶玉山点了点头，带着洛白跳上了船。
进了船舱，洛白把船夫一阵打量，悄声问。
“岳父，这雇来的船夫是谁？可靠吗？”
叶玉山点了点头。
“他叫郑福安，比望江楼的人还可靠。”
待叶玉山将船夫的来历叙述一番后，洛白唇角一阵急抽。
原来船夫名叫郑福安，原是南湖省守备军水军精兵。
前阵子南湖水军赴息县绞杀反贼，却被打得丢盔弃甲。
郑福安眼看势头不对，便偷偷藏进大山，后来实在熬不住了，便拦路抢劫。
谁想刚开始做匪，便遇上了叶玉山。
战场上逃跑是死罪，郑福安索性就跟了叶玉山。
因为他不仅能吃饱，每月还有三钱银子，这待遇比南湖守备军好太多了。
洛白摇头苦笑。
这年头百姓的日子不好过，兵的生活也不好。
不然占领了城池之后，将领也不会纵容士兵去抢夺百姓。
匪过如梳兵过如蓖，便是这么来的。
货船一路南行，路上除了十里镇还有几分看头，其余集镇皆是破败不堪。
终于到了齐楼镇小尤庄，郑福安停船靠岸。
坑洼不平的乡间小路，洛白看了眼正在田地夏种的佃户，眉头当即皱起。
这些佃户衣衫褴褛面黄肌肉，只比那日井吉城外的流民稍好。
看到洛白和叶玉山，他们紧张的朝这边张望。
小尤庄贫穷闭塞胜在安逸，哪想最近附近竟有了零星土匪。
所幸他们都是泗县窜来的流民，只为填饱肚子，危害不大。
饶是如此，村民也提高了警惕。
看到洛白和叶玉山衣着华贵，佃户们面露怯色不敢再看。
穷乡僻壤的村民，对权贵有种天然的畏惧心理。
他们正要继续劳作，突然看到尤大壮，眸中登时凶光四射。
“狗入的东西！”
洛白停下脚步，看向佃户。
佃户连忙闭嘴，不敢抬头。
洛白扭头冲尤大壮笑笑，问道：“他们跟胡三道一样，都姓胡？”
尤大壮摇了摇头。
“他们跟小的和春菊姐一样，都姓尤，算外来户。”
洛白当即皱起眉头。
乡村社会，帮亲不帮理是常态，村内又因姓氏血脉分远近亲疏。
同姓的，多年前大都是血亲，这些尤姓佃户如此仇视尤大壮，令人费解。
尤大壮靠近洛白，小声解释。
“春菊姐招了十个人，加小的在内有八个本家，两个外姓人。”
“那时他们便心有怨愤，后来小的们回乡又带了那么多粮食.....”
洛白右手微举，示意尤大壮不要再说。
“嫉恨心太重的人不可招进望江楼。”
大壮点了点头，小声应道。
“春菊姐早有交代，望江楼若再招人，先从最穷苦的人家选人品好的。”
“姓尤还是姓胡无所谓，哪怕外村的人都行。”
洛白颔首轻点。
他没看错春菊，却小看了人的嫉妒心。
不管权贵还是贫民，有良善之辈，自然少不了奸恶之徒。
洛白瞟了眼远处的佃户，淡淡吩咐尤大壮。
“招工的事交给你了，再强调一遍，忠勇放在首位，其他条件可以放宽。”
尤大壮眨巴着眼，指着前方不远处的村落。
“公子，前面就是咱们村了，招人时您过过眼也好......”
未等尤大壮把话说完，洛白笑了。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和岳丈去镇上找胡三道，”
洛白指着船只停靠的方向，“你把人招好，在那里集合。”
尤大壮看着洛白转身而去，眼眶早已湿润。
此番选人若出了差池，便对不起公子的信任，更对不起春菊姐的提携。
这个念头刚刚闪过，洛白突然折返回来。
他拍了下尤大壮的肩膀，沉声说道。
“进了望江楼便是兄弟，以后在我面前，不许自称小的。”
尤大壮有些不明白洛白的意思。
他们在洛白面前，就是小的啊。
可是见洛白面色冷峻，尤大壮只得应允，急忙回复：“小的知道......”
嗯？
洛白眸中掠过一道隐怒，寒声令道：“再说一遍！”
尤大壮咽了口唾沫，颇不习惯。
“公子，小......不，我知道了。”
洛白面色这才有些缓和，又瞟了眼仿若游魂的佃户，最终把目光放在齐楼镇的方向。
“不仅你要知道，望江楼的其他兄弟也要知道，我是你们的大哥，不是你们的主子！”
...........
齐楼镇规模不大，仅有一条街道。
叶玉山指着远处一座宗祠，悄声说道：“那里便是胡家祖宅。”
洛白扭头冲叶玉山笑笑。
从小尤庄到镇子上，领路的叶玉山压根就没打岔。
看来前段时间的勘查工作，他做的相当扎实。
洛白站在胡家宗祠下，正在欣赏斗拱飞檐雕梁画栋，耳畔传来一声凄厉的喊叫。
“六爷，再容些日子吧，到月末，我哥能带回五钱银子。”
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孩跪在地上，给身穿粗布黑衣的男子磕头。
女孩名叫胡小翠，今年十二岁，小尤庄人。
男子名叫胡六子，是胡家家奴，颇得胡三道赏识。
看着磕头如捣蒜的小翠，胡六子一阵冷笑。
“暂且不说能不能拿来，便是拿来又怎样？你家欠胡老爷的本息，都一两五钱了。”
泪痕满面的小翠用手背擦了擦鼻涕，眸中升起一丝希望。
“六爷，我哥在城里望江楼帮工，他说月钱足有一两之巨，最迟两月，本息还清......”
啪！
胡六子朝小翠脸上扇了一耳光。
他攥着胡小翠的头发，面部肌肉略显狰狞。
“真能还，你爹娘也不会让小爷把你带走抵债！”
小翠捂着脸，想到爹娘决然的态度，泪珠子扑簌扑簌朝下掉。
可是哥哥临走时说了，不让爹娘把自己卖了抵债啊。
小翠攥着胡六子的手腕，苦苦哀求。
“六爷，求您了，至少等我哥回来.....”
胡六子一脚将小翠踹翻在地，唇边一阵冷意。
“要不是胡老爷最近要冲喜，这样的好事哪儿能轮得着你这小贱婢？”
“知不知道肚子里一旦有了老爷的种儿，这辈子便吃喝不愁了。”
“多少农户抢着送闺女过来冲喜，你倒好，还不情不愿......”
胡六子尚未骂完，眼前一道银光闪过。
叮！
顺声看去，二两碎银落入了眼底。
天上掉银子了！
胡六子心下大喜，赶紧伸手去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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