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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的动荡和骚乱平息后,归家的市民们,或是和亲友团聚,或是钻入酒馆小酌,或是在街边散步,庆贺着劫后余生的喜悦,浓重的烟火气也随之在市井间弥漫开来。
驾驶远坂时臣的汽车,从远坂宅出门的萨麦尔,带着克洛伊,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轻车熟路地来到商店街,望着似乎比往日更加热闹繁华的夜景,深邃的眸子若有所思。
日本自古以来,就是个多灾多难的海岛国家,战乱、地震、火山、灾荒频发,多数人的生命显得脆弱而短暂,因此这也催生了日本人特殊的生死观和浓重的“物哀”文化。
当然,日本文化的“物哀”,指的是一种悲剧之美、哀愁之美,也是一种对生命须臾,岁月无常产生的悲观之情。大概意思是,当人达到一定境界时,会追求“瞬间的永恒之美”——这个世上唯有“无”是最完美的,因为存在必将残缺消逝。
所以,他们的潜意识里,世事是无常的,美好的下一秒就是消亡;心里纵是万丈的波涛汹涌,而浮于表面的只有眉间微蹙,不易察觉似有似无。
久而久之,“世事无常”的观念深根植入了日本人心中,也间接催生了些及时行乐的心态,让他们能更坦然地面对生死和灾难。
“还没到吗?”
正当萨麦尔略微失神之际,旁边传来克洛伊郁闷的问询。
“快了,就在前面。”
萨麦尔收束思绪,简单作答,随即打开车门,拉着不情不愿的克洛伊,走向商店街沿途几家热闹的门店
“不过,在此之前,我们需要买点东西。”
一路走走停停,足足逛了半个小时后,克洛伊翻看着被塞进怀中大大小小的包裹和纸袋,脸色发黑。
“菠萝包、薯片、沙拉、仙贝、和果子,还有几十个汉堡?有没有搞错?你确定是要去救人,不是给饭店进货?”
“深夜上门,总要准备些必需品。”
萨麦尔面不改色地回答,随即将拣选好的两样新物件,塞到了某个人肉运输机的怀里。
重量陡然增加,克洛伊不禁低头看了看,脸色随即又黑了几分。
是卷烟和烧酒……
抱着一堆几乎快把自己埋了的物品,晃了几圈后,克洛伊忍无可忍。
“好了没?!都半个小时了,你到底有完没完!”
“还差一样狗粮。”
“狗…狗粮?”
听到某个两手空空的家伙,云淡风轻的回答,克洛伊额前青筋暴起,险些要将怀里杂七杂八的东西,直接扔到对方的脸上。
“你有意见?”
“没!我超喜欢逛街的!”
然而,随着一双幽幽的竖瞳瞥来,被唤醒恐惧的克洛伊,脸色一变,连忙垂下小脑袋,挤出丝丝虚伪的笑容。
萨麦尔淡淡凝视片刻,直到克洛伊脸上的笑容变得僵硬走形,这才挥了挥手,悠然开口。
“算了,你要是等急了的话,就先回车里吧,最后的东西,我自己买。”
“真的?”
“你想等我?”
“我这就走!”
克洛伊如蒙大赦,当即兴冲冲地抱起杂物,转身离去。
然而,褐肤少女刚一迈步,身后犹如梦魇的沉吟,再度传来。
“等等。”
“怎,怎么了?”
“车在那边……”
萨麦尔略微转头,开合的竖瞳幽幽凝视,抬手指向路对面
“啊哈,刚才一紧张,我忘了,忘了……”
立于原地的克洛伊,干笑解释,慌忙抱起满怀的杂物,老老实实地转过身去,走向那辆停靠在路边的私家车,小心翼翼地将一件件物品,放到后车座中,还分出精力,目光时不时地瞟向身后。
差不多了,就这些吧,
片刻,萨麦尔选好了最后的物件之后,结清尾款,转身穿过马路,钻入车内。
“别动!”
然而,就在古蛇坐上驾驶席,准备发动引擎的刹那,一抹来自后座的紫色幽光,出其不意地架在了萨麦尔的喉咙上,贴近肌肤的锋刃,带来丝丝冰冷的触感。
“哼哼!这下被我逮到了吧,爸爸。”
此时,趴上前座椅背的克洛伊,晃了晃手中的匕首,得意洋洋地冷笑。
“别乱动哦,否则,我可不没办法保证,会不会手抖。”
“破尽万法之符(RuleBreaker)?”
萨麦尔低头看向横在喉咙前,那把造型弯弯曲曲的紫色匕首,以及那尖端一抹未干的血迹,眸中若有所思。
“刚才,你对自己用过了?”
【破尽万法之符】虽名为符,实质上是造型华丽的匕首,作为武器的性能几乎没有,却是极致的对魔术宝具,能够破除刺中物体的所有魔术,包括魔术契约以及因由魔术诞生的生命体,但是无论对多低级的宝具都产生不了作用。
简言之,这种极致的对魔术宝具,能将以魔力强化的物体藉由契约联系的关系,以及用魔力制造出来的生命,还原到“变化之前”的状态。
也就是说,它是各种契约咒术和魔术生命体的克星。
而理论上,克洛伊之前被种下的人体血印,就是范畴之内的一种。
“你居然知道,挺识货的嘛。”
自己逃脱控制的依仗,被一眼认出,克洛伊不由微微一愣,随即缓过神来,话锋一转,不甘示弱地冷哼。
“不过,既然你都知道了,那就乖乖老实点,告诉我,你把妈妈怎么了?!”
“她大概,死了吧……”
萨麦尔略一思索,给出理性的结果。
什么!
始料未及的答案,使得克洛伊如遭雷殛,满脸的难以置信,随即满腔的哀伤,化作悲愤和怨怒,手中弯曲的匕首,捅向这个罪魁回首的胸口。
“你杀了妈妈!去死!”
“刺啦!”
锋刃刺入,衣帛碎裂。
然而,在刀尖抵进肌肤的刹那,却再也难以刺进分毫。
此时的克洛伊,赫然发现,自己的手臂,仿佛失去了控制般,再度僵在半空,不由满脸惊愕。
“怎么会!我明明……”
“明明已经已经用【破尽万法之符】,破除了主从契约,为什么还是没办法自控?”
驾驶席上的萨麦尔悠然沉吟,随意地抬起右手,指尖将抵近胸口的弯曲刀刃,一寸寸外移,转头回看向拿满目怨怒与不甘的小丫头,淡淡开口。
“因为,我给你的不仅仅是约束,更是祝福,而理论上,没人能拒绝我的祝福……”
啪!
随着响指声回荡在车内,熟悉的灼热感,再度从小腹中流涌汇聚,一枚新生的人体血印,重新凝合。
羔羊之血,是为人类洗清罪恶,为世界带来新生的必要之因,早就成了人体概念的一部分,难以轻易分离。
萨麦尔从克洛伊僵直的手中,拿下那柄曲刃匕首,随意扔进杂物箱,同时看向后视镜中僵直立于原地的克洛伊,目光讥讽。
“另外,在投影魔术礼装之前,你不仅仅需要了解它的材质,更应该了解它的过去。”
【破尽万法之符】,最初本应该是背叛之魔女神性的具现化,某意义上,可以说是把她的人生具现了出来的宝具。
然而,由于当年萨麦尔的介入,美狄亚并没有走上那条充满背叛和谎言的悲惨道路,因此这把解咒短刀,也只是一般的解咒短刀,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强力。
“杀了我!否则,我会杀了你!”
意识到自己的所有行动,都被洞悉得一清二楚,心知复仇无望,胸中溢满挫败感的小萝莉,紧抿樱唇,闭眼发出决绝的冷哼。
短暂的沉默之后,萨麦尔缓缓开口。
“好吧,她或者死了,也或者还活着。”
“休想骗我!”
克洛伊银牙紧咬,对眼前杀了妈妈的仇敌,自然没什么信任可言。
萨麦尔看向水银色的镜面,脑内倒映出爱因贝伦堡地下的那片水银湖泊,顿了顿,声音转低。
“你是她的造物,貌似也算是她的从者,如果她真的死了,你应该最先感应到才对。”
“对啊!我怎么忘了!妈妈这么厉害,一定还在!一定是!”
顿时,克洛伊不由眉飞色舞,紧绷的心弦,为之一松,表情愈发欢快。
“绝对没错!你这种坏家伙,怎么可能赢得了妈妈!”
然而,对于身后那只小恶魔的幸灾乐祸,萨麦尔不为所动,拿起那柄原本象征着“背叛”的曲刃匕首,随手转动,意味深长地提醒。
“如果她活着,那就代表着,你被抛弃了,你先前的牺牲和所付出的一切,在她眼中,也只不过是可以利用的棋子,你现在,还开心吗?克洛伊……”
“……”
刹那,克洛伊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原本自以为扳回一局的得意,也随之烟消云散。
不过,少女沉默片刻,随即眼眸浮现出一丝亮光,连连摇头说服自己。
“不会的,妈妈只是…只是走的急,她只是,只是在等待机会,绝对没有放弃我!”
萨麦尔闭目思索片刻,随即再度睁眼,启唇打破了那双眸子之中的希冀。
“克洛伊,你应该清楚,那女人的本质是灾厄,是毁灭,她不会爱任何人,之所以在爱因兹贝伦的地下选择你,也只是因为你能给她带来些许的乐趣,那不是爱,明白吗?”
褐肤少女樱唇一抿,随即如同被激怒的小猫,朝向造谣者怒目而视。
“胡说!你少骗我!你根本都不了解妈妈,她才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不,我了解,或者说,大概没人比我更了解她……”
眼见身后的克洛伊,还在拼命维护某个女人完美的“母亲”形象,萨麦尔叹了几口气,向克洛伊吐露极富冲击力的答案。
“因为,我算是她某种意义上的……养父……”
这轻飘飘的沉吟,回荡在克洛伊的脑海,宛如晴天霹雳,她本能地拒绝相信。
然而,随着萨麦尔删繁就简地提及希腊神代的秘辛,以及描述了几句【潘多拉之匣】的大致轮廓,克洛伊脑海中,不由瞬间倒映出那曾经悬在恩兹华斯上空的漆黑立方体。
“现在,你知道为什么她明明一直想找我麻烦,却又见我就跑的原因了吧?”
随即,古蛇懒得继续隐瞒,索性将克洛伊心中所有的疑惑,一并解开。
“另外,宽泛点来讲,你们是以神代完美人偶【潘多拉】,也就是冬之圣女【羽斯缇萨】为原型再造的个体,那么,我貌似也算是你们这个型号,共同的…【父亲】?大概吧……
反正,潘多拉是让你这么称呼我的,对吧?”
所以,潘多拉就是羽斯缇萨大人,是爱因兹贝伦家所有人造人的【先祖】,也是【妈妈】,还是我们的【姐妹】?
【爸爸】是妈妈的【爸爸】,也是我们的【爸爸】,还是我们的【爷爷】?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一时间,在海量错乱信息的冲击下,克洛伊脑内的思绪变成了一团乱麻,原本灵动的双眼,在无解的混乱中,变成了蚊香状。
她,人麻了。
不过很快,风中凌乱的克洛伊,从纷杂的思绪中,找到了某个突破口,不禁眼前一亮,目露希冀。
“既然是爸爸,那妈妈她……”
“没可能的!”
然而,没等克洛伊说完,萨麦尔就微微摇头,掐灭了这丫头的幻想。
“她对这个世界而言是灾害,是恐怖,尤其是【潘多拉之匣】中已经淤积了千年的灾厄因子,那份对此世的恶意,几乎满溢,千年之前,我阻止了魔盒完全打开,千年之后,她卷土重来,我们之间,必有一战。”
随即,古蛇顿了顿,从后视镜中瞥到克洛伊那失落的目光,淡淡补充。
“而且,这次是她先动的手,就算我愿意停下,她恐怕也不会善罢甘休。”
“……”
克洛伊唇齿翕动,最终无言以对。
“好了,闲谈到此为止,我们做个交易吧。”
驾驶席上的萨麦尔打起响指,略微释放善意,暂时解除了对克洛伊的约束。
此时,摆脱了那种木偶状态,重新跌坐回软椅上的克洛伊,略微活动了下僵硬的四肢,微微蹙眉。
“什么交易?”
少女虽然依旧冷淡,但骨子里的敌意已经削减了不少。
“如果她还活着,帮我一起找到她,我会带你一起去见那个女人。”
萨麦尔顿了顿,转头瞥向身后的克洛伊,意味深长地开口。
“到时候,是不是真的把你当做女儿也好,有没有抛弃你也好,你有什么想问的,尽可找她当面对质。”
“你让我出卖妈妈?”
克洛伊闻言,面色犹疑。
“你已经为她死过一次了,该还的都已经还了,现在不过是求一个答案而已,怎么能叫出卖呢?”
萨麦尔淡淡反驳,随即挑了挑眉,眸中流露丝丝嘲弄。
“还是说,一切都是你的自我感动,你害怕,知道真相?”
被戳到痛处的克洛伊受此一激,当即梗着脖子,接下了这笔交易。
“好!我答应你,到时候,一定会让你心服口服!”
反正,只是带他去找妈妈,又没说到时候不能反水,重新站在妈妈一边。
这样,也不算背叛,对吧?
褐肤少女暗自嘀咕,为自己的找寻出了完美的理由。
不过随即,复盘协议,咀嚼先前话语的克洛伊,思绪触及某个关键词,不由微微一愣。
他说,我已经死过一次了……
难道,那个时候……
猛然间,少女似乎想通了恩兹华斯战中,那压在心头已久的疑惑,不禁抬头看向那驾驶席上,拧开钥匙,发动引擎的身影,金红色的眼眸泛起丝丝复杂的色彩。
此时,随着引擎点火发动,萨麦尔单手靠在椅背,转头微笑着看向后座被忽悠上船的临时盟友。
“那么,正事谈完了,我们再聊点私事吧,小黑。”
“什么?”
“记得我之前在远坂家说过的话吗?”
远坂家,他说过些什……
有些恍惚的克洛伊,浑然没有听到那变化的称呼,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咀嚼片刻,心脏莫名一突,僵硬抬头看向前面回头的驾驶员。
只见,萨麦尔脸上的笑容,灿烂异常。
甚至,有些扭曲……
跑!
一瞬间,强烈的警兆在克洛伊眉心狂跳,意识到不妙的褐肤少女,慌忙扑向车门把手,意图当场跳车。
然而,在指尖触碰到门把手的刹那,熟悉的禁锢感,再度弥漫开来,那宛如被拧上发条的身体,僵硬地退回到车座上,以屈辱的姿态,四肢趴伏在座位上,支撑着身躯,拱起背脊。
“我自己说过什么来着?”
此时,不紧不慢锁上车门的萨麦尔,抬手敲了敲脑袋,悠悠地自问自答。
“哦对,下次再敢不老实的话,就没那么容易过关了。”
刹那,趴在后座上的克洛伊,顿时想起了被恶魔支配的恐惧,一时间小脸煞白。
“做人啊,要讲诚信。”
萨麦尔语重心长地吐出极富教育意义的格言,随即踩下油门,发动汽车,并抬手打起响指。
“啪!”
顿时,清脆的声响,回荡在封闭的车厢内。
此刻,如小狗般趴伏在后座上的克洛伊,龇牙咧嘴地低呜悲鸣,而不知何时抬起的右手,狠狠抽打在了自己翘起的臀瓣上。
很快,小丫头的半边屁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肿了起来。
“啪啪啪啪!”
但紧接着,在引擎的轰鸣中,一声声响亮的余音,清脆入耳,遥相伴奏。
时不时朝着后视镜望上一眼的萨麦尔,唇角翘起,心情愉悦。
而某位自我惩戒的褐肤少女,感受着来自臀部火辣辣的刺痛,不由鼻头一酸,眼泪汪汪,心中悲愤莫名,千言万语化作了一句话。
呸,人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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