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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尽头之塔的圣光熄灭,已经有一个多月了,
作为执政经验丰富的古王,他很清楚那些目光短浅的贵族阶层,是什么德性。
摩根的高压统治,基本将整个掌握神秘力量的阶层,全都给得罪个遍。
这段时间,萨麦尔虽然足不出岛,但几乎每天都能通过超凡的目力,感知到些许不列颠此刻的动乱。
窥一斑可知全豹,这还是在卡美洛起家的大本营康沃尔郡。
由此可想,其余的地带,会是个怎样的景象。
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
那些被压榨惨了的贵族们,从来都不是只会屈从的小白兔。
不难想象,一旦那些阴沟里的老鼠,发现高塔之上的那位女王,是如此的虚弱,肯定会闻风而动,
然而,即便洞若观火,萨麦尔还是没有迈出那一步。
因为,这是他们对彼此的承诺……
好在,长夜终于过去了,卡美洛再一次雨过天晴,一切终于风平浪静。
随着裹挟着霜屑的冷风,从湖面吹来,萨麦尔摊手接住一颗颗空气中凝结的细碎冰粒,静静注视着它们在自己的掌心,缓慢融化。
而当几滴晶莹的水液,在掌心润泽流动,从肌肤上传来的丝丝凉意,让古蛇不由一阵恍惚,转头看向那简陋石室内壁,铭刻的一道道痕迹,不禁惊觉。
算算时间,明天就是萨温节了……
也不知道,今年的信,有没有耽误,按时送到了没有。
只是,送到了又能怎样?
依照摩根的脾气,她注定是不会回的。
算了,还是想想明年,送什么礼物给那几个小祸害比较好。
这十年来,也真是辛苦她们了。
想到此处,萨麦尔顿时一拍脑袋,转身行向石室,先是打开魔术阵图,翻找包装一通,最后却又不知不觉地屈身坐在长桌前,提笔认真思索。
在专注于一件事的过程中,时间往往如指尖流沙般飞逝。
很快,金乌西坠,玉兔东升,苍白之月高挂夜空,将如霜似雪的冷光,洒在阿瓦隆岛上。
随着浓重的寒露从早上湿沉的雾气中凝结滑落,发潮的空气,也使得原本干燥的信纸,有些卷边。
不知不觉中,已然夜尽天明。
完工的萨麦尔,随意驱动魔力,将四周潮湿的水气烘干,而后把折好的信纸封号,起身舒展着懒腰,习惯性地向不列颠眺望。
然而,男人微张的竖瞳,急剧微缩。
因为,岸上的光,不知何时,又一次熄灭了。
正当萨麦尔心中生出阵阵焦躁之际,此刻,封锁湖面的雾气,一阵涌动,一道模糊人形轮廓,映入眼帘,他双拳下意识紧握,呼吸都不由紧张了几分。
随着那套着狮鬃盔,一身戎装的倩影,渡过水波,踏上这座孤岛,萨麦尔的心脏,不知不觉中,都慢了几拍。
“摩根?”
萨麦尔下意识喃语,起步上前。
“好久不见。”
女王摘下头盔,露出明媚的笑容,垂下的指掌,自然而然地挽起萨麦尔的手臂,相伴步入石室。
“很高兴我们能再见,我敬你……”
女王目光触及那黄金雕饰的酒壶,俯身抬手,为两人各自斟满一杯琥珀色的琼浆。
萨麦尔目光一动,垂下眼睑,接过酒杯,和摩根碰杯共饮。
几杯下肚,随着热流入腹,轻飘飘的微醺感和些许的燥热,随之上涌。
叮当……
金质酒杯不知不觉中从女王的指间滑落,掉在了桌面,一双藕臂按在了桌面上,那上前的身影,将萨麦尔挤到了桌角,喃语间,朝着男人的耳中,灌入灼热的气流。
“抱歉,让你等了这么久……”
同时,那泛起丝丝晕红的美丽容颜,一寸寸逼近,目光也随之愈发迷离,两人间暧昧的气氛弥漫开来。
然而,那一根竖起的食指,却堵在了那一寸寸贴近自己脸颊的唇前。
“我想,自己来……”
萨麦尔微微一笑,一手抓住女王瘦削的香肩,一手搂住那毫无赘肉的纤腰,反客为主,将眼前的倩影,挤到了桌角,眸中流溢出一抹霸道和坚定。
“现在,闭上眼睛……”
富有倾略性的主动出击下,那英气的薄唇,一寸寸靠近女王的额头。
从征服者,化为被征服者,女王脸色愈发酡红,下意识地双目轻阖,静待这久违的一吻。
哗啦!
然而,伴随着一阵突如其来的水声,从湖面汲取的冰冷湖水,瞬间劈头盖脸地砸下,将娇羞的女王淋了个透心凉。
低沉的冷哼,随即回荡在女王的耳畔。
“酒醒了?你是不是也该走了……梅莉?”
“什么?”
在女王错愕而茫然的眼神中,古蛇随手将酒杯扔向桌面,目光一片森然与不屑。
“摩根是不不会一进门就找我喝酒的,下次记得先把酒瘾控制好。”
酒鬼啊,酒鬼,死都都喝上几口。
梅莉意识到自己的疏忽,懊恼地拍了拍脑袋,旋即甩了甩身上黏腻的湖水,颇为幽怨地看向眼前的男人。
“干什么嘛,大姐姐我这不是看你这么孤独,来抚慰一下你受伤的心灵嘛,就算不领情,也没必要这么冷酷吧。”
“你少来了,从知道我手里藏着点千年佳酿,你就想着法子来这里蹭吃蹭喝。”
对于这所谓的“关怀”,萨麦尔嗤之以鼻。
这与其说是关怀,不如说是为了找乐子的戏弄。
这女人一贯如此,尤其是面对自己得不到的玩具。
而指望梅莉这种本性难移的屑妖精改过,也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嘁,没意思……”
眼见今天的余兴活动,再次以失败,梅莉顿时有些意兴阑珊,摆了摆手,起身离开。
临近出门,梦魔回头看向桌上铺开的信纸,脸上的郁闷一扫而空,幽幽问询。
“我的陛下,这信你都写了十年了,接下来还要写多久呢?”
埋头清理桌面冷眼培香梅莉,淡淡开口,反唇相讥。
“如果不继续呆在这儿,你不就没乐子吗?”
梦魔点了点头,笑靥如常,唇角反倒随之翘起,意味深长的感叹之中,流露着丝丝揶揄。
“也对,一座高塔和一座孤岛,两个囚笼,两个画地为牢,自甘捆缚彼此的男女主角,怎么看这场演出,都十分有趣。”
萨麦尔对此不以为意,反倒拿起一只酒杯,在指掌间转动把玩,转身看向门槛前笑眯眯的梦魔,淡淡沉吟。
“听我一句劝,酒这种东西还是少喝点,尤其是少来我这乱蹭。”
梅莉嬉皮笑脸地挥了挥手,显然没听进心里去,随即笑眯眯地挥了挥手,身躯在雾气之中,逐渐淡化为虚无。
“友情提示,我在路上看到,你貌似有新客人来了,我就不打扰了。”
客人,我能有什么客人?
正当萨麦尔摇了摇头,有些不以为意之际,湖面的雾气顿时涌动开来,哗啦的水声伴随着波纹漾起的涟漪,从湖面传来。
古蛇豁然抬头,不由起步走出石室,而目之所及下,一艘矗立着数道人影的小船,正从对岸驶来。
船头飘扬的蓝色旗帜,上面有着标志性的巨龙和狮子的象徽。
而两者分别代表,红龙的血脉,以及有着狮子威严的王。
手上正准备清洗的酒器,不知不觉中从萨麦尔的指间,滑落向地面,古蛇不由抬头,朝向那艘驶来的小船,呆呆凝望,
随着船体的靠近,舱门打开,一道道熟悉的身影,缓缓走出。
抵达的六人,静静分成两列在船前矗立。
莫德雷德、芭万希、巴格斯特在左;美露辛、哈巴特洛特、弗莱娅靠右。
而当萨麦尔走近,赫然发现。
她们身上的衣物沾染着血迹和尘垢,铠甲呈现出道道触目惊心的划痕,连带着那裸露在外的肌肤,也未能幸免地添上了几道伤疤。
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古蛇心中油然而生。
无声的死寂持续片刻,莫德雷德垂下头颅,紧抿双唇,最终那唇齿蠕动许久,终于吐出艰涩的低语,
“母亲她…来赴约了……”
同时,六人默默地散开些距离,展露出船舱之内的景象。
硬木打造的船板上,在这时节盛开的鲜花,被精心地插满四周,与翠绿的藤蔓一起,编织为精致美丽的花床。
而花床之上,那身着典雅蓝黑色晚礼服的倩影,双手在小腹交叠轻放,宛如冰晶的巧致头冠,将如瀑流泻的银白色长发绾结。
萨麦尔越过六人,踏上船舱,俯下身躯,指掌轻扣着魔女的柔荑,静静打量着那苍白的眉眼,始终一言不发。
是的,只是睡了……
累了,就睡吧……
萨麦尔抬手拂过魔女的脸颊,将额前几缕略显凌乱的发丝收束进头冠,目光柔和,放在在精心雕饰这世上最珍贵的艺术品。
其实,这一切,自己早有预感。
六大氏族的妖精,卡美洛百名以上的圆桌骑士和肃正骑士、不列颠以太浓郁的神代环境,以及凯尔特种族激增的人口和丰富的物产……
这些,单纯依靠圣枪的力量,是无法维系的。
尤其在失去了阿尔托莉雅这个人神宿主之后,情况将更加严峻。
但摩根却仍旧选择接过了权柄,以一己之力,对抗人理之收束,并将自身从出生那一刻起,所被赋予的不列颠神秘,灌输入圣枪之中,作为维系这个畸形时代的燃料。
如果仅仅是普通的维系,或者还不至于这么快演变到今天的这种状态。
这种程度,已经不是她所能单独支配的范围。
所以,对要妖精征收的存在税也好,对人类领主征收的矿石税也好。
都是为了这个目的,所采取的措施。
哪怕逐渐提高特殊税负份额,导致阶级矛盾尖锐,她也只能饮鸩止渴。
而作为这个畸形时代正常运行的核心,摩根的结局,也早已注定。
她从阿尔托莉雅手中接过圣枪,坐上王位的那一刻起,就无时无刻不在消耗着自己的魔力,乃至生命力。
等待她的,必然只有油尽灯枯的终末。
只是没想到,这一刻,来得如此之快。
“抱歉,我没能保护好她……”
相比于失控的吵嚷和责骂,这无声的沉默,反倒更让莫德雷德难以承受。
叛逆的骑士错切的贝齿,咬破下唇,忍不住上前立于萨麦尔身后,揽起责任,脸上的愧疚和自责,溢于言表。
而在莫德雷德沉抑的叙述之下,卡美洛女王的落幕,也随之传入萨麦尔的耳畔。
伴随着尽头之光的熄灭,神灵的虚弱暴露无遗。
不列颠烽烟四起,叛军很快就裹挟了大批的人马,在部分圆桌骑士的里应外合下,攻入卡美洛。
虽然那时,摩根已经醒来。
莫德雷德等人也有足够的把握,将这位女王,带离那片混乱之地。
然而,摩根却选择了留下,登上高塔,启动伦戈米尼亚德的尽头之光,将在卡美洛肆虐的叛军,一扫而空,最后一次守护了她的城,她的民。
这,便是不列颠女王的终末。
“这不关你的事,你已经尽力了。”
萨麦尔抬起指掌,在那颗垂下的脑袋上,轻轻抚摸,轻声安慰。
但没等羞愧中的莫德雷德好受些,一道身影冲了过来,将叛逆骑士撞开,粗暴地拽起萨麦尔的衣领,恨恨地瞪视眼前的男人,灰色的眸子溢满悲愤和怒火。
“不关她的事,难道不关你的事吗?
牛津公叛乱,你在哪?
尽头之光熄灭,你在哪?
妖精也加入了人类的阵营,你又知不知道?
母亲大人虚弱的时候,你这个守护骑士,为什么不来!
如果你回来的话,母亲大人或许就不会……”
在芭万希一次高过一次的诘问中,妖精少女灰色的眸子积聚满了泪水,一圈圈捶打在萨麦尔的胸口,宣泄着心中的怨气。
这个母亲最为信赖的守护骑士,这个仿佛无所不能,连她也暗自崇拜的男人,却在最危急的时刻,背弃了她们。
只是,那捶打越发无力,越发迟缓,最终握紧的拳头,在那静默的注视下,再也无法砸下去。
等到芭万希平静了下来,萨麦尔沉默片刻,缓缓开口
“因为她,从来没向我求助过……”
实际上,他也不想面对摩根一步步走向末路的结局。
自己曾一次次的给过她机会,可那位高塔之上的女王,从来没有回应过。
少女们不由回想起每年萨温节的礼物,以及那一封封送给母亲的信。
信里的人,何尝不想将她带出那座高塔,带出那片泥沼。
一众妖精骑士,不由默然。
“你们不要怪她……”
萨麦尔坐在花床一侧,握紧女王的柔荑,轻拍着那冰凉的手背,唇齿间酝酿着一丝苦涩与怅然。
“其实,她也只是,不想让我为难……”
放弃对圣枪的回收,纵容不列颠畸变加剧,给曾经的魔女,一个完整的,只属于她的国,已经是萨麦尔最大限度的私心。
所以,他不会主动打破誓言,
然而,曾经习惯于在困顿之际,一次次求助过他的摩根,自高塔之上的诀别以后,再也没有开口一次。
十年之间,摩根放弃了对妹妹和那批圆桌精锐的寻觅;萨麦尔放弃了对圣枪的回收,坐视不列颠的风起云涌。
十年之间,摩根披上铠甲,忘记自己,将荣耀与骂名,共同背负在她的身上;萨麦尔枯守阿瓦隆,任由不列颠的畸变不断加剧,一言不发地注视着魔女一步步走上终途,将自己燃尽。
十年之间,他们一个深居高塔,一个困守孤岛,各自画地为牢,共守誓言,尊重着彼此的选择,成为约束双方的枷锁。
直到摩根油尽灯枯,陷入永眠,她才肯穿上那身盛装,踏上阿瓦隆岛,带来圣枪,向自己的守护骑士展现自己曾经最美的一面。
一切,虽然无言。
一切,也尽在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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