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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写什么，让我看看。”
不知何时，萨麦尔绕到了摩根的身后，好奇地探出头颅，?已凵厦娴哪谌荨
“下一次圆桌会议的提案……”
魔女停下笔锋，挺直身躯，毫不避讳地将书面的文字，展现给自己的这位丈夫观瞧。
“鼓励欧陆移民、提议卡美洛从罗马边境吸纳高卢人、波斯人入内？”
萨麦尔一目十行地阅览完毕，诧异之余，苦笑不已。
“你是嫌自己身上的脏水不够多吗？这东西要交上去，那群贵族老爷，还不得把你喷个狗血淋头，而普通的凯尔特人估计也会把这些外来的移民，当做抢占他们土地粮食的外乡人。”
凯尔特文化体系和德鲁伊教派，本身就有一定的固化，排外的情绪，自古有之。
好不容易打退了撒克逊人，再让他们去引进新的外来人种，这等于捅了马蜂窝。
摩根怔了片刻，短暂陷入沉默后，冷笑着将即将写完的议案团成一团，烦乱地扔向地面。
“说的没错，注定无法通过的议案，不过是一张废纸。”
“好不容易写出来的，扔什么呀。”
萨麦尔慌忙接住，斟酌片刻，好心提醒。
“如果是打算填补不列颠长年征战缺失的青壮人口，我建议还是选择减轻税负，鼓励生育的法子，即便不全对，但也不会大错，移民这种事，不如作为后续的补充。”
“休养生息？怕只怕，这座岛不会留给我们太多时间了……”
摩根轻抿樱唇，有些出神地看着卡美洛笼罩着厚重积云的天空，嘴角噙出一抹冷笑，随即神色黯淡下来，一言不发地起身，转头行向魔术工房。
这无意间的喃语，让萨麦尔脑海中猛地划过一道闪电，某个答案脱口而出。
“难道，你要借着移民，稀释不列颠的神代血脉，中和这座岛上的神秘！”
即将离开坐席的魔女，身形一滞，幽幽转头看向萨麦尔的目光，惊讶之余，溢满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和欣慰。
“不列颠的状况，已经开始恶化了，对吗？”
古蛇目光闪烁，语气笃定，眸子静静与眼前的魔女对视，有种洞若观火的透彻与睿智。
魔女迟疑片刻，垂下眼眸，缓缓点头，紧蹙的黛眉，仿佛凝聚着一团难以抹除的愁云。
“你在卡美洛住久了，或许没感觉出来外面的变化，我刚从奥克尼回来，最近两年，那里的粮食已经减产了五成，而今年的庄稼，有三分之一绝收。
再这样下去，不止是边境，异变很快就会席卷整个不列颠，到时候，再过几年，恐怕只有得到神恩庇护的卡美洛周边，才会结出粮食……”
自从十二次王朝战争结束，不列颠达成统一之后，这座岛实际上已经在角落里发生着不为人知的异变。
越是偏离卡美洛的地区，这些状况越是严重。
原因只有一个，这片土地供养不起如此庞大的神秘，正在被逐渐榨干潜力，消损未来。
作为自然神秘加护的魔女，不列颠的【岛之主】，摩根对于这份改变的感应，最为明显。
理智地看，那些想要在不列颠传教的罗马基督徒们，说的没错。
神代已经在这块人理兴旺的土地上消逝，众神的花园早已被人类开拓，未知的海域业已成为人类涉足的渔场。圣灵的信仰基盘在这远离大陆的小岛上确立的那一刻起，其实未来就已经确定——那个由先民们和精灵共同建立的国度，众神曾经统治的世界，已经土崩瓦解了。
圣约创世之后，王国通往王冠的大门，便将逐渐封闭。
留在这大地上的，只剩下被神灵们遗忘或者仓促抛弃的碎片，以及无法归去的，终究会与人类为敌并且死于人类之手的丑陋怪物。
古老的神秘，即将退缩，地上的旧种，要么移居，要么消亡，这是不可违逆的命运。
然而，阿尔托莉雅偏偏违逆这个进程，将消亡的神代强行锁死，并且大肆消耗这片土地存余的力量，建造起宛如奇迹的纯白理想之城卡美洛，以及那庞大的圆桌骑士和肃正骑士团。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位需要维系自身和王国存在的女神，终究会把所有的神秘，消耗殆尽，甚至将这片土地上的生命，化作薪柴和燃料，保持那最后的光辉。
如此压榨土地潜力的后果，必然招致更加惨烈的灾祸，根据奥克尼的状况来看，留给她的时间并不多。
因此，这段时间，摩根的性情有所改变，行动也急躁了不少。
所以，唯有提前捅破这虚假盛世的幻影，才有可能为不列颠留下一线生机。
才有可能拯救，那个被囚困在枷锁中的人偶……
恍惚间，萨麦尔有些分不清，在这位魔女心目中，究竟哪一个目的，更为重要。
“你怨恨阿尔托莉雅吗？”
古蛇看了看手上的纸团，忍不住问询。
“你说呢？”
摩根挑了挑黛眉，幽幽反问，眸中流露出几分对命运的讥诮。
萨麦尔了然，摩根经历的往昔种种，阿尔托莉雅虽非罪魁祸首，但依旧是不可或缺的诱因，说不怨恨，是不太可能的。
但这份怨恨，也并不妨碍，一位孤独飘零的长姐，对自己那位血亲的在意。
“你知道我最讨厌那女人什么吗？”
无意间的触动，让摩根泛起些许的倾诉欲望，不禁幽幽看向萨麦尔，凝眉冷哼。
魔女面向萨麦尔吐露出了压抑已久，从未向他人提及的心声，情绪激动之余，颇为忿忿不平。
萨麦尔设身处地代入一下，想了想，同情地点了点头。
这种感觉他懂，俗称无意中的凡尔赛，而且炫耀的还是自己最渴望，却又最遥不可及的东西。
一个渴望，却得不到；一个拥有，却视为负担。
这种情况下，阿尔托莉雅整天在摩根面前晃悠，简直是杀人，还要诛心……
摩根没现场捅人，就算很有涵养了。
魔女深呼吸数次，略微平复了许久未曾有如此波动的心绪，凝眉冷笑。
“既然王权这对她来说，是无法承受的生命之重，那么我来收回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有什么不对？！不列颠就算走向末路，也应该毁在我这个魔女的手里！轮不到她替我承担！”
听到这气势汹汹的篡位宣言，萨麦尔表面上连连点头，实际却在暗自腹诽不已。
四大灾厄和巴登山之战是多好的机会，早不造反，晚不捅刀，现在站出来……
所以，你这是要主动背锅？把戳破盛世谎言，颠覆卡美洛，瓦解圆桌的罪责，揽到自己这位魔女身上？
这与其说是怨恨的报复，还不如说是对那位高塔之上的孤王，心存不忍和怜悯。
剥离那令人望而生畏的污名，萨麦尔早就洞悉了这位雇主封冻在冷漠外表下的真实
这是对相爱相杀的姐妹，很难单纯用好或者坏，善或者恶的一面去做出判断。
别看摩根说的那么野心勃勃，实际上拱卫王权的小半个圆桌都来自她的引导和养育，扔过去陪阿尔托莉雅一起玩这场国王游戏。
他隐约记得，在原本的历史上，即便最后玩脱了，圆桌因为兰斯洛特的叛变分崩离析，骑士王阿尔托莉雅和莫德雷德在剑栏之丘父辞子笑一场，同归于尽，摩根最先做出的反应，不是篡位夺权，而是补救。
传说是她将濒死的阿尔托莉雅，迎接进了理想乡阿瓦隆，使其永生。
也有典籍提及，事后她曾在决战之地现身行走，将魔术礼装「侵刃黄金（Erosion）」交给布拉克莫亚的墓地附近村庄的村民，向他们下达了复活亚瑟王的任务，被该村的村民称作「黑色圣母」。
这由黑之圣母（摩根）所赐，为了亚瑟王的回归，秘密传承至今的礼装，据说不单只是肉身，它可以刺入肉体、精神与灵魂的间隙。
在献上活祭时，圣母（摩根）据说就是挥舞着这柄利刃来解体祭品的内脏，是德鲁伊教派的圣物。
依照传说，它还会变成镰刀，变成宝剑。
而未来，布拉克莫亚的村民们原本计划将它刺在一个名为的格蕾的孩子身上，从而将她的精神与灵魂暂时剥离她的肉体，接着再让亚瑟王的精神寄宿于肉体之上，引导永恒之王的回归，意图完成那延续千年的使命和预言。
所以，卡美洛里，根本不存在什么反王党，只要坚定的王厨和扭曲的王厨之分……
这也就是为什么，萨麦尔在看清了这点后，希望和平解决狮子王神灵化的问题，并且要等到所有人都尝试无果后，才登台展现自己的策略，而不是真的一开始就凑上去跟摩根密谋捅阿尔托莉雅的刀子。
鬼知道自己要是真这么做，会不会被摩根和圆桌骑士团给集火围殴了。
不得不说，别看阿尔托莉雅过的那么悲催，那么勉强，在不列颠，这才是真正的人生赢家。
哪怕千百年后，这片土地上都有人惦记着迎着这位永恒之王的回归。
古蛇看了看掌心的纸团，又望了望摩根，感觉有些烫手，当即将其揣进了衣兜，无奈摇头。
“还是算了吧，这种东西送上去，只会加深他们对你的误解。”
真正能看出不列颠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人，在盛世之下，宣扬危机和黑暗，注定不被那些沉湎于其中的主流们所喜欢。
既然自己要去解决问题，那就没必要让摩根去触这个霉头。
“无所谓，怎么做是我的决定，怎么想是他们的事，我不从来都是笼罩白垩之城卡美洛的阴影，那个时刻想要毁灭圆桌的邪恶魔女吗？”
摩根冷笑回应，不以为意地起身。
“你去哪？”
那淡漠的眼眸，在落到面前男人的身上时，多了些许的波动，上扬的樱唇的随即勾勒出浅浅的弧度。
“调配毒药，趁早毒死那女人。”
“明白，明天的饭，香菜致死量，保证凯那家伙只能干瞪眼！”
萨麦尔抱臂靠在庭柱一侧，笑眯眯地给出了十分恶毒的判决。
想下毒的人，只希望越隐蔽越好，真正要动手的话，是不会大肆宣扬的。
所谓当局者迷，关心则乱，凯正因为身在局中，才会对摩根的用心仍旧抱着浓重的怀疑。
摩根并未答话，选择飘然转身离去。
然而，那副轻纱之下的面容，在背对着身后的男人之际，勾勒出一抹浅淡的笑容，连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她忽然觉得，自己或许并没有那么不幸，所拥有的东西，也并不输给那位被困在高塔之上的孤王。
魔女也好，女王也罢。
至少遥望身后，她不再是没有臣民的女王；
不再是失去子嗣的母亲；
不再是被世人诟病的女巫。
目送摩根渐行渐远，身影最终消失在运转的魔术阵图中，萨麦尔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已经凉透的茶水，幽幽看向庭院角落里的那片苗圃，没好气的冷哼。
“这个答案，你满意了吧？”
“哎呀，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随着空气的一阵扭曲蠕动，某个头戴兜帽，一脸嬉笑的白毛帅哥从飘飞的花瓣中走出，站在原地张开怀抱，显得十分热情。
“好久不见，老朋友，可真是想死我了！”
萨麦尔眯眼微笑，主动上前，竖瞳散发着蛇类捕猎时的幽光，交扣的十指咔吧掰动着骨节。
“是啊，我的拳头对你的脸，也想念的紧。”
察觉到那铺天盖地的阴森气息，梅林脸色僵硬，毫不犹豫地掉头转身，并甩出肩上那只白毛尖耳，如似小狗模样的生物。
“凯茜帕**，逃命啊，分头跑！！！”
尚且陷入懵懂状态的白毛紫眸犬科生物，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觉得耳边呼呼生风。
啪……
萨麦尔下意识抬手，将这只白色不明飞行物架住，和那无辜眨动的紫眸，愣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片刻，一人一兽回过神来，望着熟练翻过墙头，一路绝尘而去的紫红花瓣，纷纷面色僵滞，嘴角狠抽。
梅林，你大爷的！这就是所谓的“分头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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