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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幽寂寂,无尽无垠,这是法则之海于神通主魂灵深处的痕迹。
于此处,可见星海沉浮,内间星斗流转,时而明,时而暗。
在杨狱的感应中,那一枚,有着魁星气息,却又似是而非的‘星辰’,在一点点的亮起。
成道第三步,其难点在于寻,而不在于燃,因为,位阶图与命图一体两面,任何神通主得道果的第一步,就已然在为此刻做准备。
“欲得其位,先受其重。”
这一瞬间,杨狱心中泛起明悟。
道果,是天地之精粹,法则汇聚之结晶,人欲得道果之重,必然要向其靠拢。
一如魁星,以捉鬼降魔为天职,神通主欲晋魁星位,则必然要代行天职。
呼~
杨狱心念泛起,手上的动作却未停。
紫金吞煞宝葫芦,从未如今日般忙碌,十里坟场走过,已然被各类鬼魅充塞的满满当当。
随着动作,命图上的光芒越盛,终于,在某一刻,达到了一个临界点。
轰!
幽暗之中,星辰大放光芒,刹那间,连星海本身也随之隐去了光芒,消去了存在。
无穷无尽的星光垂流而下,其中,多是‘天、地’二魁星的历代神通主对于自身神通、位阶的体会与心得。
虽然只止步于十都之前,却仍是繁复至极,一时之间,全无法消化。
但,随着星光垂流,他也渐渐明了,知晓了成仙四步的最后一步的奥妙所在。
上合天星,下合幽冥。
极道之魁,合天地二魁之所长,却又超乎于二者之外。
而若于炼化此位阶,则必要聚集‘天地二魁’之所长……
“杨,杨大侠……”
突然,一声虚弱胆怯,却又带着隐隐希冀的声音,顺风飘荡而来。
“嗯?”
杨狱回神。
阴风中,不远处,一个简陋到连墓碑、香烛纸钱都没有多少的土坟后,有一老妇之魂,胆怯的探出头。
这一声呼唤,她不知鼓起了多么大的勇气,唤了一声后,就又蜷缩了回去,在阴雾中,瑟瑟发抖着。
“老人家,您认得我?”
杨狱有些讶然。
身死而灵智不寐,他见过不少,但无一不是三元合一的大宗师级人物。这老妇人明显是个普通人。
而且,是家境极为贫寒的普通人,方圆数里的坟墓,再如何,至少有块碑,石碑没有,起码也得立块木碑。
就她,孤零零一小土包,但从坟前的些许纸钱可以看出,也并非孤魂野鬼。
“真,真是杨大侠
听得回应,土坟后的老妇人又惊又喜,走出土坟,垂泪下拜:
“老妇王李氏,数年前,您来兖州城平乱,赈济施粥,救了老妇的性命,老妇怎能不认得您呢?”
认出杨狱,老妇人的惊惧散去,千恩万谢,连连下拜。
“杨某惭愧,来的迟了。”
搀起老妇人,杨狱心中叹息。
近四万的孤坟的背后,是将近四万个支离破碎的家庭,这两月来,兖州城内外,哭声几无一日断绝。
不由得,对幕后指使者,生出万分杀意来。
“老天爷要收俺们的命,谁又有什么法子呢?”
老妇人黯然垂泪:
“只可怜我儿,自此一个人孤零零的在世上,没有了依靠……”
“老人家,您儿子……”
说话间,杨狱下意识感应了一下生死簿,其上,老妇人的生平也随之显现。
他本道这老妇人的儿子,穷困潦倒,以至于老娘死后墓碑也买不起,谁料,她儿子居然是个富户……
“老妇人的儿子可是个有出息的,小时候,他就去给人做了学徒,几十年下来,练了一手好厨艺,如今,是临街‘百味楼’的掌柜……”
提及自家儿子,老妇人的精神都好了几分。
絮絮叨叨中,有着激动,有着哀伤,有着回忆,更多的,却还是挂念。
家贫,聚少离多,名为学徒,实为卖身,老妇人絮絮叨叨的说着,其实杨狱比她更清楚。
“兖州城人烟旺盛,魂灵难近……”
略做思忖,杨狱唤出鬼婴,要他去寻一块可让魂灵栖身的槐木树心,却不想老妇连连摆手,后回返坟坟中。
未多时,土坟开裂,老妇吃力的将一块帛巾带了出来:
“杨大侠,这帛巾是老妇人先夫所留,几十年里不曾离身,死后,也都栖身在其内……”
“这帛巾?”
鬼婴惊的后退一步:“阿傍的气息?!”
“阿傍?”
念头转了一转,杨狱才反应过来,而眼底,也自泛起了流光。
【食材:牛头阿傍之皮】
【等级:九耀(下)】
【品质:劣(上)】
【评价:阴司鬼神死幽冥,值守阴司牧场之一的牛头阿傍,于末劫中晋位‘阎罗’失败,身死牧场,死时神血流干,魂灵皆灭,仅剩一皮】
【炼化可得:神种‘牛魔’,幽冥法器‘破魂叉’真形图……等等】
【暴食之鼎蓄能不足,无法炼化】
牛头阿傍?!
杨狱眸光微凝。
古老相传,幽冥有着八大勾魂使者,牛头阿傍即是其中之一,仅以职司而论,牛头比之判官似要差了很远。
但这只是幽冥职司,判官有掌生死冥书之权,地位尊崇,而牛头阿傍,传说中乃是镇守鬼门关得大将。
其威名传遍阴阳两界,绝非易于之辈。
而且,仅从其上记载可知,这牛头阿傍,似有晋升阎君之资,而从这食材的等阶可以看出,若非末劫,他几乎是可以成功的。
这就非同小可了。
据他所知,幽冥之中,以酆都大帝为首,其人执掌六道轮回,宰执众生生死,纵在远古之年,都是盖世巨擘。
其下辖三大府君,五方鬼帝,十大阎王,也即是凶名赫赫的阴神之王。
这阿傍……
“这也碰得到?老爷,您的运道,越发的好了!”
鬼婴鼻翼耸动,眼珠有些发红。
身为小鬼,他对于鬼神的气息十分之敏感,这一页帛书上的气息虽然稀薄到不靠近察觉不到。
但仍可隐隐察觉到,其上阿傍的气息,本质极高,说不得,就有什么奥妙在。
“杨大侠,您认得这帛书?”
十分惊惧的看了一眼鬼婴,老妇人没有犹豫,直接将这帛书递给杨狱:
“生前,老妇人蒙受您的恩情,正愁无以为报,您若不嫌弃,这帛书,就赠予您吧……”
“只求您替我走一遭,告诉老妇的儿子,小院槐树下,埋着老妇出嫁时采买的金镯子,让他启出来,融了给儿媳打一副首饰……”
“这帛书,您还是自己留着,杨某只取其上一缕精神,不会妨碍您老存身……”
手指触碰一下,杨狱就将帛书还会老妇人:
“至于您儿子那里,您还是自己给他说吧……”
“怎,怎么说?生人,可看不到老妇……”
老妇有些手足无措。
“托梦。”
……
……
夜深人静,星光漫天。
宵禁后的兖州城,却时不时有着哭声,临街处,半睡半醒中的王柳,听着这哭声渐渐睡的沉了。
梦中,他似乎又回到了过去。
未记事的时候,父亲就已经出门传荡去了,只留下娘俩相依为命,可这世道艰难,孤儿寡母,哪有什么活路?
父亲一去八九年杳无音讯,家中基业也就被人以种种手段骗走,不得已,他被母亲送去了一家酒馆做学徒。
那,是他几十年噩梦的开端。
手艺,是立命之基,要学人本事,哪是容易的?
打洗脚水倒尿盆,洗衣裳逮虱子捶肩背揉大腿,他极尽恭维之能事,可仍是躲不过各种打骂。
若只如此,他也就忍了。
可那生的丑恶,五十多岁还未娶亲的大厨,早已心理扭曲,将他……
他犹记得自己哭天喊地的回家,却还是被母亲卑微的送了回去……
“娘啊,你以为孩儿是受不住打骂吗……”
睡梦中,王柳不觉已泪流满面。
从梦中惊醒,他仍是泪流不止,泪水中,他好似看到了已然死去多日的老娘。
她流着泪:
“娘不知你受了这样的委屈,是娘的错,娘的错……”
“娘,您儿媳妇背着孩儿,在外面,在外面……”
母子二人,抱头痛哭。
纸窗外,明亮的月色中,槐树下,杨狱静静的看着。
王李氏,身死仍念念不忘自家儿子,可心有大痛苦的王柳,其实也早已原谅了老娘,否则,也不会独自搬回老院子。
“这就是托梦吗?”
鬼婴好奇的打量着。
民间传说,不乏鬼魂托梦之说,可事实上,绝大多数的鬼、魂都是不可能办到的。
魂鬼与人,如同水火,强行靠近,只会两败俱伤。
杨狱没有理会他,一份心思在外维持王李氏的托梦,一分心思在感应新得的‘食材’。
到得他如今的境界,很多在常人看来十分不可思议的事情,他随手就可以办到。
托梦,同样如此。
如果说,天人合一,是要以自己的精神,在浩如烟海的天地中,寻找到契合自己的脉络、频率。
托梦,就是两人的精神,在某个层次上达到共鸣。
江湖之中的什么‘摄魂术’‘移魂大法’‘魅惑术’,究其根本,也是这个原理。
“走吧。”
某一刻,杨狱转身。
“老爷,这槐树下埋的,怕不止是金镯子,牛头的道果或许……”
杨狱脚步一顿,袖袍大张,将鬼婴卷了回去:
“牛头的仪式,你我都承受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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