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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心渐渐安定了下来,百姓开始往城墙上送饭,送人。一夜的惊慌恐惧后,县城的秩序正在恢复,一个个血气方刚的后生,武者打扮的家丁护院,一股脑的涌上了城墙。喧嚣中,一个富贵公子手握三尺青锋剑,大呼小叫。身后跟着一伙孔武有力的护院,武者,镖局趟子手,三教九流上了城墙。
“杀敌!”
李青阳瞧着人群中一人振臂高呼,竟瞠目结舌,不就是那位孙世选孙公子么。此人也不知发了什么疯,领着一班虎背熊腰的家丁,立在人群中大呼小叫,唱戏么,这人倒是勇气可嘉。
身旁,郭玉茹辩解道:“他人不坏。”
李青阳气的翻个白眼,哼了一声,纵然他智谋无双,可一入情网也迷惘起来,竟未曾瞧见玉茹俏脸上的得意之色。
城墙上正热闹时,在城外休息了一夜的倭寇,又从四面八方涌上来,要围城。
远处,地平线上,黑压压的倭寇涌了上来。
喧闹的城墙上渐渐安静下来,鸦雀无声,一个个持刀握剑的乡兵好汉冷静了,也安静了。
不久,城墙上发出一声嘶吼:“装药!”
手忙脚乱的衙役,动作竟变的麻利了,正要将火药装进炮管,却被戚继美拦住了。
戚继美凑过来,耳语道:“这炮年头太久了,装药太多可是会炸膛的,咱千户大人叮嘱过了,少装点药。”
衙役一呆,心思电转之间突然醒悟了,瞧着不远处那位英武不凡的千户大人,恍然大悟。这位李大人可真是狡猾呀,这是要用大炮的声势吓退倭寇,这不就是一出空城计么,戏文上都是这样唱的呀。
衙役眉开眼笑,和同袍们只往大炮里装了一半火药,然后将炮弹塞了进去。
完成装填,嘶吼声便又响了起来:“使劲,推!”
咣当,众人合力将三轮炮车推进炮位,肃杀之气,弥漫开来。
老兵们纷纷将耳朵捂上,嘶吼道:“放!”
衙役很神气的将烧红的铁钎子往炮门上一戳,慌忙单膝跪地掩住耳朵。
轰,又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呼啸声起,一颗硕大炮弹高速掠了出去,那低空急速飞掠的炮弹,轰的一声砸在旷野间,弹跳了几下,还冒着摄人的青烟。
“装药!”
衙役觉得他超脱了,天兵天将附体了,将衣服下摆往腰上一系,他觉得自己就是大明精锐。又一轮炮后,三轮炮车再次被巨大的后座力反推,滑了回来,整个城门便被呛人的硝烟笼罩了。咳嗽声中,李青阳回头瞧了一眼,瞧见玉茹乖乖掩着耳朵,躲在后头,心中便踏实了。
再瞧一瞧那些孙公子,满心以为这一轮地动山摇,这个傻子也该吓跑了吧。放眼瞧去却是一呆,便瞧见那孙公子竟未瘫软在地,还爬起来,正挥舞着手中长剑,状若疯狂的大吼大叫着。
“我大明,壮哉!”
“黑云塞空万马屯,转盼白雨如倾盆,狂风疾雷撼乾坤,壮哉涧壑相吐吞!”
孙公子状若癫狂的吼叫声中,李青阳瞧着城外大批倭寇,手心里也捏着把汗。他确实是兵行险着,唱了一出空城计。县城仅有的两门大炮,年久失修随时都会炸膛,他只能下令少装药,用声势吓唬倭寇,其实大炮射程还不到两里。那炮弹只弹了两三下就停住了,瞧着威势惊人其实威力很弱。
他屡次与倭寇交锋,对倭寇的战法十分了解,倭寇一般不会强攻有重兵把守的坚城,吓退倭寇的机会很大。隆隆炮声中,万众瞩目下却歪打正着,一颗炮弹呼啸着砸进倭寇群中,溅射起漫天的烟尘,几条人影高高的飞了起来。炮弹余力未消又弹跳了两下,在倭寇群中溅起腥风血雨。
“打的好!”
李青阳猛拍大腿,却不慎拍到了玉茹身上,玉茹娇躯猛的一颤,羞不可抑。
这一炮让围城倭寇大乱,大批倭寇停下脚步,瞧着城头黑洞洞的大炮,逡巡不前。不久,倭寇潮水般的退却了,大股倭寇远远退到大炮射程之外,下意识的绕过有大炮防守的坚城,往绍兴府城方向去了。
“万胜,万胜!”
倭寇退了,城头上顿时欢声雷动,震天的欢呼声让倭寇心中更加惊惧,退的更远了。衙役手持通红的火钎子,呆了半晌,才忘情的蹦跳欢呼起来,那一炮正是他歪打正着,却保全了阖城百姓。瞧着潮水般退走的倭寇,李青阳心中鄙夷,倭寇狡诈却也生性多疑,瞧着城头大炮凶猛,便误以为城中有重兵把守,聪明反被聪明误。
成群结队的倭寇避开坚城,故技重施,大肆掳掠没有坚固城墙的村镇。
在城墙上严防死守了一天,入夜,热情散去,不免有些人忍受不了日晒劳苦,有些偷偷下城溜了。那孙公子竟缓过气来,便如同一帖狗屁膏药,死死粘着李青阳不放了,弄的大家伙啼笑皆非,打又不能打,赶又赶不走,只得任由他在身边撺掇着。
孙公子大呼小叫着,疯癫着:“壮士,我大明的忠勇之士,威武!”
“尚未谢过李千户救命之恩,在下惭愧!”
伸手不打笑脸人,青阳被这孙世选缠着不放,打躬作揖,倒是对此人生出些许好感,此人虽疯疯癫癫倒也恩怨分明,此人清醒过来,竟还晓得是别人救了他的一条小命,言语间态度变了,恭恭敬敬的。非得到了生死关头,这些不知愁滋味的读书人才能幡然醒悟,晓得大明忠勇的将士是国之干城,而非粗鄙武夫。
城外,遍地狼藉的尸体,翻倒的马车,那些仓皇出逃的百姓则没这么好的运气。
入夜,天气变的凉爽起来。
集合的哨音响了起来,城墙上士卒们纷纷起身,下城集结。
嘟嘟嘟,哨声越来越凄厉,军兵大步冲下马道,就在瓮城里集结备战。
是夜,李青阳率部从飞檐道,一个个用绳子吊出城外,奇袭倭寇,并派人往宁波联络戚继光,请援绍兴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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