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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青阳左盾右刀,将登州军中刀盾好手教授的武艺,铳法日日苦练,弓马也日渐纯熟了,宛如一个久经战阵的边军老卒。
一旁,树荫下戚继光盘膝而坐,手中竟然捧着一卷书,细细研读。妙玉三女提着食盒,沿着陡峭的石级上来,见此情景忍不住抿嘴失笑,这两位竟然身份错位了,看着十分滑稽。
一个酸秀才日日苦练弓马铳法,如痴如醉,越来越像个武将。
戚继光这武将却读起书来了,行走间气度日渐沉稳,越来越像个读书人。
这两位脾气相若,性子投缘,凑在一起便难舍难分,两个人似乎有聊不完的话题,聊起来天文地理,兵书军史,山南海北的无所不谈。
莲步轻移,做村姑打扮的妙玉黛眉轻皱,幽怨道:“青阳,你两天没回过家了。”
烽火台上,两个男子被惊醒了。
李青阳慌忙放下刀盾,戚继光赶忙收起书本,两人四目相对便有些尴尬,
一阵尴尬,戚继光慌忙赔礼道:“嫂嫂莫怪,青阳兄昨日与我挑灯夜读,夜深了,山路又难走,我们便抵足而眠了。”
李青阳也尴尬道:“娘子息怒,这不是农忙嘛,军中缺人,我就陪戚兄来烽火台值夜了。”
两人慌乱中说出来的借口,竟然大相径庭,对看一眼便更尴尬了。
偏偏武将说话文绉绉的,秀才说话像个老卒,这样滑稽的场景,让妙玉俏脸也绷不住了,噗哧失笑。这一笑如鲜花怒放,美不胜收,让烽火台上轮值的几个军兵,也看呆了。
悬崖峭壁上,响起少女银铃般的笑声。
雪竹瞧着两个男子滑稽的模样,咯咯笑道:“晓得啦,老爷要去考武举人,戚大哥要去考秀才,是这样么。”
两个男子互相看看对方,这才警醒,慌忙将身份换了回来。
李青阳一整衣衫,正色道:“小孩子家家,你懂什么,老爷我这叫文武兼备。”
戚继光则搓着手,谦虚道:“要读书的,要读书的,我随青阳兄读尉缭子,读司马法,受益良多。”
少女天真烂漫的笑声中,妙玉抿嘴又是一笑,芳心中不免激赏。
尉缭子,司马法都是兵书。时至今日,朝中党争,文武对立的局面已十分严重,文武老死不相往来。大明朝不缺摇头晃脑的酸丁,也不缺粗鄙不堪的武人,就缺这样文武兼备的人才。
欢笑声中,两样小菜,几碗白粥摆在青砖地面上。
几人取了筷子用了早饭,等到轮值的士兵来换防,海面上白茫茫的晨雾便散尽了。
日出东方,万丈霞光照耀下的蓬莱仙岛,如仙境一般,美轮美奂。
雪竹雪怡正在收拾食盒,妙玉正要说话时,海面上惊现警兆,一道狼烟冲天而起。那粗大的狼烟冲天而起,升到高空被海风一吹便散乱了,辽阔壮美的海面上,连续十几道狼烟接踵升起,浓烟,很快将半边天空都遮蔽了。
狼烟起,警讯频传,静谧的登州卫很快便开水般沸腾起来。
高处了望台上,士兵拼命敲击着大钟,沿悬崖峭壁修建的城墙上,水寨里,示警的锣声响成一片。
“倭寇来啦!”
嘉靖年间,不只是南方闹倭寇,登州沿海倭寇闹腾起来,也很凶悍。
烽火台上,戚继光手按战刀走到垛口边,看着海面上升起的十几道狼烟,脸上泛起冰冷的寒霜。
身侧,青阳走过来,站定了,轻声道:“哪里示警?”
戚继光看着东南方的海面,沉声道:“长山岛,距咱们备倭城二十里。”
青阳瞧着那些狼烟,眉头微皱:“好奸诈的倭寇,挑选这样青黄不接的农忙时节来。”
戚继光面色更加阴沉了,农忙时节,登州兵大多解散回家种地了,正是登州海防最松懈的时候。
一旁,妙玉婀娜走了过来,和两个男子并肩而立,忧心道:“登州百姓已经够苦了,倭寇这一来耽误了耕种,这日子……唉!”
戚继光铁青的脸在抽搐着,攥紧了刀柄,沉声道:“集结,备战吧。”
一声令下,备倭城进入紧急战备状态。
半日后,治所。
刀兵起,进入战备状态的治所,自然有一套成熟的动员体系。
军令出,备倭城戚继光治下八庄六堡,数万登州百姓不得不放下农具,推着小车,赶着牲口,忍痛离开了祖祖辈辈耕种的土地。数万百姓不得不拖家带口,集中到重兵把守的军堡里,以坚壁清野之法,应对倭寇的烧杀掳掠。
两日后,治所。
戚继光换上一身大红棉甲,坐在八仙桌边,低头看着偌大的海防地图。
治所里,身穿鸳鸯战袄的军兵不停进出,从军械库中将火药,兵器,炮弹不停的搬上城墙。民壮,军户也组织了起来,以伍为单位上城墙轮值,一副临战兵危的肃杀。
坚壁清野,这是一把双刃剑。
将人口财富集中到坚城里,可以有效避免倭寇的掳掠,这是山东沿海防备倭寇的成熟办法。然而这样做的危害也极大,一是数万军民龟缩在城中,也就成了聋子,瞎子,与外界的消息断绝了。
二来,数万百姓错过了播种季节,土地荒芜了,又是一个大荒年。
每逢这样的荒年,民不聊生,登州百姓就得卖儿卖女,可就疾苦的民生雪上加霜了。
倭寇来犯,备倭城内外消息断绝,迟迟等不到上司的军令。
戚继光心急如焚,冒险将麾下仅有的二十名骑兵派了出去,四处侦查,打探消息。
两日后,城外。
伤痕累累的骑兵队全身浴血,跑了回来,去时二十个骑兵,四十几匹马,回来的时候只剩下十二骑,还是人人带伤的。军民慌忙将侦骑接回城内,十余个勇士纷纷翻身下马,早已筋疲力尽了。
备倭城唯一的骑兵队折损近半,带回来宝贵的紧急军情。
奸诈的倭寇避开了戚继光治下的备倭城,弃坚城不攻,专门找防守薄弱的镇子,村庄下手。备倭城骑兵队,昨日在东南方五十里处大集镇遇袭,拼死冲杀才破围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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