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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兄,要不明天再进行献俘大典吧?”身边的朱祁钰突然说。
朱祁镇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将献俘仪式定在今天,是回来路上就已经定好的。要不何必为了赶回来,把大腿都给磨破了。
“祁钰,为了提振朝野,安百姓之心,这事宜早不宜迟。”朱祁镇语气有些硬。
“可皇兄,你已经两天没睡了!还是先休息休息,明天再办。俘虏已经带回来了,不在于这一天的。”朱祁钰诚挚的说。
朱祁镇瞬时面色一缓,目光中带着一丝歉意的回道:“祁钰有心了,不过朕心意已定,你若是心疼我这个皇兄,就多操心操心政务。”
朱祁钰脸色煞白:“皇兄,臣弟、臣弟僭越了!”
“你想哪去了?咱们兄弟两个还要这么生分吗?”朱祁镇知道他想多了。
朱祁钰面色一缓,也没再提正事,一路上陪着朱祁镇聊天解闷。不说别的,从小皇家教育培养出来的底子,无论做什么事都让人很舒服。
朱祁镇不得不感叹一句:投胎真是一门技术活。
一两人有说有笑,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已经到了太庙。
所有参加大战的将领已经全部集结在这,开始奏起凯旋乐曲,朱祁镇献俘馘(耳朵)于太庙南门外、社稷坛北门外告祭庙社,行三献礼。
祭礼结束之后,将俘馘交刑部处理。
朱祁镇换上通天冠、绛纱袍,升午门楼,百官早已经等候在这里,然后将早已经拟好的捷报露布昭告天下。
待所有的亲征凯旋礼仪结束,已经是太阳西斜。
朱祁镇经过又一天的大典,满脑子发木,眼睛都直了。
他虽有心理准备,但没想过会这么繁琐这么累。再没有力气陪着这些大臣喝酒庆祝,朱祁镇拍了拍朱祁钰的肩膀,嘱咐自己这位好弟弟后,就独自回了乾清宫。
一场大觉睡了两天,梦里的金戈铁马、血腥战场,不时跟两段人生记忆交织,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深夜。
“啊~”朱祁镇坐起身子,大伸了一个懒腰。
“皇上,您醒了!喝口茶润润嗓子吧。”金英赶忙伺候。
“嗯?你怎么进来的?”朱祁镇先是一愣,然后回过神来。
“哦,金英啊。朕还以为在战场上呢,现在什么时辰了?”接过茶水一口饮尽。
“皇上您慢点!哎!哎!小心呛着,茶有的是奴婢再给您倒。
现在是八月二十一寅时初刻。”说着又递了一杯新茶过来。
朱祁镇接过茶,好一阵功夫才将时间理顺:“朕整整睡了一天一夜有余啊!”
金英点点头:“可不是呢,太后,皇后,都派人问了几次了。”
“那快去告诉母后她们,朕已经醒了!哎,别别别,还是算了,还是等天亮了再说吧。”
朱祁镇又问:“朝中没有大事发生吧?”
“说大事倒也没什么大事,就是瓦剌可汗脱脱不花,已经派人送来了降表。”金英回道。
这件事倒也不出意外,家底没了一半,瓦剌可不是要认怂了。
朱祁镇也没了睡意,在宫人的伺候下穿好了衣服,兴冲冲跑到了正殿,在御案上翻找起了积压的奏疏。
可没想到里面净是些问安一类的折子,比如:罪臣石亨叩首恭请皇上圣安。
朱祁镇有些纳闷,按理说怎么着也得有几个正事吧?大明朝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到这种程度了吗?
“金英,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全是问安的帖子?”
金英歉意一笑:“回皇上,本来是这些也都不让送的,太后有懿旨要让您好好休息。
可臣子们都说君父亲征归来,为我大明朝劳累至此,做臣子的怎么能不关心君父身体?
就没再拦着,至于其他的奏疏,都暂且让内阁跟各部堂官商量着办了,实在是拿不了主意的,等您醒了再处理。”
“哦,这样啊,司礼监批红了什么事吗?”朱祁镇问。
金英赶忙道:“皇上您没同意,我们怎么敢批红呢!而且目前还没有移交司礼监的奏疏。”
朱祁镇哦了一声,扭头看了几眼金英,却发现他好像是机器人一样,一直一个表情站在那。
“哎,你说点啥吧,朕这会有点无聊。”大梦初醒,朱祁镇脑袋空空。
金英一愣,总感觉皇上这次回来变了好多,想来应该是打了这几次大仗的缘故,那点变化也就合情合理了。
于是说:“皇上,奴婢脑子笨,心眼实,要说给您跑腿传旨的那保证不出错。
要说逗闷子的事,奴婢还真没这个本事,要不给您叫钟鼓司的来唱唱曲?”
朱祁镇觉得麻烦,连连摆手:“算了,大半夜的不闹腾了。”
就抱着那些问安的折子跑到了暖阁,躺在床上一本本的翻看。
这一看还真有些不一样的地方,那土木堡中活着的大臣已经回来了。
除了杨善、李贤这几个原本历史中的人物,竟还有曹鼐、张益两位阁臣。这让朱祁镇内心深感安慰,自己的努力总算是多了些用处。
看着奏疏,朱祁镇慢慢打起了瞌睡,金英小心的给他盖上被子。
这一觉睡得很浅,半梦半醒间,脑海中不断闪过张辅那张坚定的老脸。
“皇上!该上早朝了。”
一声轻唤叫醒了浅睡的朱祁镇,折腾了半个时辰之后,终于到了御门听政的奉天门。
大臣们都已经到齐,一见到皇上出现,就整齐划一的跪倒在地,口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位爱卿这些天来辛苦了。”朱祁镇端坐龙椅,一开口就让许多人红了眼圈。
“现在瓦剌已定,朕听说脱脱不花已经乞降了?”朱祁镇问道。
礼部尚书胡?酰?峙踅当砉虻梗骸扒牖噬嫌?馈!
“不看了,你直接说说他们给的条件。”朱祁镇打断了转呈的内官道。
“启奏皇上,脱脱不花言也先噬主,是死有余辜,感谢吾皇为瓦剌除掉这个奸贼。
并且愿意每年进献五千战马以表臣心,向我大明称臣。”
朱祁镇眉头一挑,每年五千匹战马,倒是下了血本了,于是问:“本来就是我大明附属国,这会还给自己脸上贴金。众位臣工什么意思?”
“?川之战耗费巨万,邓茂七刚刚平息。
臣以为此时应该罢战讲和,与民休息。”户部左侍郎陈循说,之后多有文臣附和。
“皇上!我大明外患不止瓦剌一处,这次瓦剌攻上京畿,虽然被皇上神勇逼退。
可如果就此罢休的话,其余番邦小国会不会以我大明式微,而兴起挑衅的心思?
臣还是以为应以斩草除根为上,也好震慑外藩。”自土木逃回的左军都督同知陈怀言道。
朱祁镇不漏痕迹的瞥了陈怀一眼,这个人在宣德年间,平定了交趾叛乱。
可他先是瞒报下属战功,在平叛之后又干预地方的政事,纵容手下犯法。
这次从土木堡逃回来,估计是想趁着自己刚刚打了胜仗,又有好大喜功的性格,想借此在自己面前露露脸。
见皇帝不置可否,原本因为土木堡之变被压制的主战派,又开始活泛起来。
“皇上,臣只需要三万兵马突袭,请征瓦剌,必定一战将瓦剌彻底抹除!”吴瑾狠声道。
“吴瑾,国家大事可不能掺杂个人情绪!
几场大战打的国库空虚,这时候出兵远征瓦剌,粮草的补给就是一个浩大工程。”工部尚书石璞打断了吴瑾的请战。
“是啊,如今虽然也先带领的六万大军被皇上全歼。
可脱脱不花手里还有十几万兵马,不要说三万兵马,就是再多一倍,能有必胜的把握吗?”刑部尚书金濂说。
“金尚书,这可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时候。
皇上不是以三万兵力击溃了瓦剌五万大军吗?”副总兵高礼反驳。
随着争执的开始,奉天门前顿时嘈杂起来,朱祁镇始终没有发言表态,他要探一探这些人的想法跟立场。
“好了,不要吵了。”半晌,朱祁镇终于叫停了这场文强武弱的争论。
“胡?酰?嫠呃词梗?楹涂梢裕?还?铰硪?偌右槐丁
你告诉他们朕要在九边重镇重开互市,数量不够到时候用牛羊去换。”
“皇上!我大明国富民强,瓦剌有的我大明只多不少,互市只能资敌壮大啊!”鸿胪寺卿许彬说。
朱祁镇扫视一遍,见有很多人面露赞同的之色,顿时心里不高兴起来,经济学懂不懂?不战而屈人之兵懂不懂?
“秦孝公时,六国分秦,秦国拿三千魏国富商,迫使魏国罢战。
朕现在以互市扼住各国的经济命脉,有什么不可以的吗?
而且此举也能稳定各边镇粮价,岂不是两全其美之策?”朱祁镇一番话说得许彬哑口无言。
“皇上,您说要以互市制约蒙古,可商人重利,一旦有变恐怕伤及自身啊皇上。”户部左侍郎刘中敷提醒道。
朱祁镇微微一笑说:“这就是朕要做的第二步,既然商人不可信,那就将此事收归国有!
由户部成立一家商行,单独负责进出口货物的贸易,这个具体情况朕稍后会召你们户部重点说。”
“皇上!”见还有人想要出言反对,朱祁镇直接开始了下一项内容:
将土木堡之战跟北京保卫战中战死的将士安葬,犒赏有功之臣。
又在城隍庙旁建造一个英烈祠,用来供奉为国捐躯的英烈,这件事除了刘中敷对于预算有一点问题之外,倒没什么人提意见。
等到这几项事都说完,已经是正午时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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