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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来的路上,就已得知了王越铤而走险将偏关关城弃守的消息,路上这群大臣就炸开锅,别说是普通大臣,就算是马文升等富有经验的兵部老臣,也搞不明白王越的动机。
朱?樘带着司礼监几名太监,出现在午门。
朱?樘坐在御座上,神色显示他这两天没休息好。
但皇帝言谈却显得慢条斯理,好似心中并没有太急切。
在大臣看来,皇帝这是“哀莫大于心死”,反正知道京城的指令帮不上西北的忙,有点要听天由命的意思。
朝议乍开始。
由左都御史闵?,率先对王越发难。
“……偏关乃我大明西北防御之重,右都御史王越不思皇恩,公然弃防关隘,令狄夷有犯我内陆之机,还请将其勘罢夺职逮问!”
闵?是左都御史,都察院的最高长官,有勘察大臣过失的职责。
这次王越去偏头关当宣大总制,挂的是右都御史、兵部左侍郎的官衔,等于是在都察院的监察范围之内,由闵?直接来参劾王越,也是其职责所在。
在闵?把话说完之后。
在场的科道言官激动起来,接连有几人出来参劾,尤其以兵科都给事中于宣的措辞最为激烈,甚至还旧事重提,把王越行贿李广,勾结汪直等事都一并倒出来。
说得王越跟国贼一般。
文官这边出招之后,接下来轮到朱?樘接招。
人是他派去的,莫说他现在已知王越的动机,就算他不解王越之意,也不能随便将其一棍子打死。
皇帝不要面子的?
朱?樘也在琢磨,难道你们当大臣的,这点道理都不懂吗?
“朕昨夜便跟兵部尚书马卿家,还有内阁的刘阁老谈过此事,朕也觉得王越此举过于草率,但他是有战略布置。朕提前两个月派他去偏关备战,以他领兵的造诣,仅仅是在敌寇到来时,领兵撤关而出吗?”
皇帝这次也算是跟大臣交实底。
没错,王越就是朕派去的,你们不用怀疑。
而且王越人已经在偏头关将近两个月,他在那备战这么半天,如果一点战略部署都没有,你们就问自己相信吗?
不要为了参劾而参劾,多动动脑子!
谢迁走出来,举起笏板道:“请问陛下,那王威宁可有说明其在偏关用兵的意图?若鞑靼将偏关所占据,甚至将关口毁去,他该如何回军作战?还是说……要将鞑靼兵马进一步引诱南下,再将其合围?”
现在没有大臣会认为,王越敢在把偏头关丢给鞑靼人的情况下,带着为数不多的骑兵杀回去。
只能解释为,王越此举是想让鞑靼人“趁虚而入”,让鞑靼进一步往大同等处靠拢,然后再派宣府等镇兵马断鞑靼人的后路……
其实这也有点扯淡。
鞑靼人骑兵来去如风,一条关口出不去,完全可以从别的关口走,鞑靼人的骑兵在大明境内,还有哪路兵马敢正面在旷野上与之交锋?
光是火筛,最近几年寇边内掠,哪次不是嚣张而来扬长而去?
朱?樘道:“今言此事尚早,朕不能以未有之事定未有之罪,即便王越有过错,事已发生,朕如今下旨纠正也已然不及。阵前换帅,还不如等西北寇乱平息之后,再从长计议。”
兵部右侍郎王宗彝请旨道:“陛下,京师周遭……”
“王卿家,?每梢圆挥盟担??凳悄谌?睾途┦Γ?退闶切??⒋笸?却Γ?抟苍缇痛?迹?鞔?远冀溲喜坏蒙米猿鋈?槐?D呐率峭踉剑?彩窃庥龅邢?蟮挠Ρ洌?⑽粗鞫?龌鳎?训滥忝遣荒芨??柑斓氖奔洌?猿砂苈塾⑿勐穑俊
皇帝也有点生气。
你们这群人,喜欢当事后诸葛亮就算了,现在事还没结束呢,就算要总战后总结,是不是也先等战果出来之后呢?
现在在这里纠结王越有什么罪有个屁用?
谁觉得王越有罪,别哔哔,朕给你一道节钺你自己去西北把他抓回来!谁敢?
一副忠肝义胆谏臣的模样,给朕出难题的时候,就没想过在执行方面有没有难度吗?
……
后续的朝议,基本仍旧是西北军政。
但相比于偏头关的一战,那些事似乎都不当什么了,朱?樘也早早结束了这次的朝议,却是留内阁大臣刘健、谢迁,兵部尚书明白到,朱凤作为三军一路的统帅,还有强大的背景靠山,回去后加官进爵是免不了的。
吴通盘算着,就算他不能吃肉,跟着喝口汤,那也绝对能收获个盆满钵满。
朱凤撑着剑柄站起身,问道:“有酒没?”
旁边有扈从拿出一个装酒的皮袋子,王越军中是禁酒的,但在交战时,却允许士兵带着酒水,说是因辛辣可以激发将士心中的豪情,也可以减少战场上的恐惧。
朱凤正要接。
吴通道:“少将军,您要喝酒,让人给您热热。威宁伯有吩咐,说是二月天凉,军中不要喝凉酒。”
朱凤想说,我现在就是想喝点酒压压惊,这都不行?
“少将军,您不会没听说过陈凉酒的典故吧?”
朱凤当然听过。
王越没事就喜欢在部下面前讽刺陈锐,或许是因为过去几年陈锐在军中威望很高,王越就拿陈锐当反面典型,以彰显其在军中的威信。
吴通一脸嘲讽道:“末将的父亲,当初就跟着威宁伯征战威宁海,与威宁伯出生入死,从来不惧鞑子!却是有人在遇敌时,不思血战,而想着领兵逃遁,先前已有消息传来,说是平江伯在听说关城血战战果向好时,竟领兵往这边又奔回来,估计午后会入城。”
正说着,又有传令兵过来。
传令兵道:“朱将军,王军门请您过去一叙!”
如果是吴通叫朱凤去城西看押俘虏,朱凤是可以不去的,但王越亲自派人来叫……朱凤就不得不前去。
……
……
城北的城头。
朱凤小心翼翼跟随士兵上了城墙,往下面一看……十几丈高度,看着就眼晕,更可甚的是一旁的城墙还踏了一段,有的地方还在往下调砖头。
朱凤很怕脚底下这段城墙也倒塌,令自己摔下去。
王越正拿着望远镜,在朝远处看着。
“王老。”朱凤吸了口鼻涕,道。
王越放下望远镜,回头看着朱凤,发现朱凤身上的铠甲只是临时套上去的,明显先前离过身。
“知节啊,这一战收获颇丰啊,光是斩杀的鞑子首级,就有一千六百多颗!炸得四分五裂的还不算,至少也有数百人……”
朱凤喉头一动,也不知咽的是口水还是鼻涕,却是勉强镇定心神道:“王老,鞑子都跑了,怕不怕他们去而复返
“呵呵。”
王越笑道,“你当下面的人在做什么?重新布置了威武天火药,如果鞑靼人来得少,那就一个个射回去,如果倾巢而出,那就一并炸……你放心吧,以老夫所见,鞑靼人遭遇如此大的挫折,莫说是回兵再来犯,估计几年之内他们都不敢再来了!”
朱凤本来还担心得要死。
这城墙处处豁口,好似不设防,而城内也不过就几千守军,能顶事吗?
不过看到王越那镇定自若的模样,还有各处正在埋设的新火药炸点,以及重新架起的火炮和火铳等,他心里便有底了。
总算是结束……了吗?
“那王老,为何不加追击?”朱凤又问了个在王越听来很天真的问题。
王越道:“知节,眼下的功劳,还不够你建功立业的吗?”
朱凤一想,这肯定够了啊。
王越指着城头之下,道:“鞑靼在这里丢下了至少两千五百具尸体,还有六七百名俘虏,战马、牲畜数千……这功劳应该足矣吧?”
“呃……”
朱凤见王越认真求教的模样,突然有点懵。
功劳够不够,需要我来界定?
等等,他的意思不会是想说,我是这场仗的监军吧?
“张公公呢?”朱凤这才想到随军的监军张永。
王越笑道:“张公公没在城里,估计中午之前,会比陈凉酒更早入城。”
“哦。”
朱凤想了想,监军不在。
王越在意他的想法,可能是因为他是代表张周的。
王越又道:“穷寇莫追,若非要追出去,再遭遇贼寇集结反击,被文官参劾上几道奏疏,这功劳可就厘不清了。”
朱凤一听。
得。
您王老打仗都是一门生意。
这是生意赚够了,怕贪心,继续打把赚来的功劳再折进去一部分。
还不如见好就收。
朱凤自己就喜欢做生意,突然又觉得这王老头的生意经,听着还挺顺耳的。
只要不继续追……他也没性命之忧。
以后管你们打不打仗的,反正我肯定不会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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