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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啊，咱们可真是倒霉，她的父母都坐牢了，单位还没收回这间房子，现在咱们住在同一个院子里，要用柚子叶水洗地面去晦气才行，不然的话，整个院子里的人都跟着倒霉。”
成海文还没开始问，院子里的议论声便不绝于耳，各种脏话都扔了过来。
王春芳更是羞的满脸通红，不停的掉眼泪，揪住自己的衣角一言不发。
成海文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他应该把王春芳叫到报社去采访，如今这么一闹，这场单独采访，恐怕要变成集体批判会了。
“同志，你可要好好的写，把他们家做得那些缺德事都让大伙听了听，也给咱们底层劳动人民出口气啊！”
王家在大桥建设的工程中偷工减料，造成了桥体断裂两人重伤的严重后果，这种瓜分民脂民膏的事情让大家十分愤慨，也对所有跟王家有关的人嗤之以鼻。
王春芳住在这里，等候调查的这段时间，大杂院里的人议论纷纷，每天都有人往王春芳的家门口倒垃圾，泼脏水。
王春芳白天的时候根本不敢出去见人，只能在晚上的时候偷偷跑出来清理垃圾。
如果不是成海文突然过来，她是绝对不敢在白天的时候出门的。
“你最近去看过你的母亲吗，有没有向之前的亲戚朋友求助，他们有给你帮助吗？”
成海文在来这里之前是做过功课的，他先看了一些其他报刊杂志的报道，筛选出了一些大家议论声最高的话题，向王春芳求证。
王春芳点了点头，承认自己曾经找过其他的亲戚朋友想办法，想把自己的母亲救出来，可大家早就把她当成了瘟神，恨不得能躲着她走路，所有人都对她避而不见。
成海文点了点头，这一点其他的报社已经写过了，他们把王春芳的行为定义为贼心不改，居然到了这种时候，还妄图使用自己手中的权利获得特权。
“其实我父母这次一定是被人冤枉的，他们根本不管桥梁的审批建设，怎么会受贿，我小时候家境是比别人好一些，可那都是我父母劳动赚回来的。”
王春芳哭哭啼啼的为自己的父母伸冤，她这副不知民间疾苦的模样让成海文叹了口气，决定当即点醒她。
“既然你说自己小时候的家境比别人好，那就说说你从小到大的吃穿用度吧。”
成海文决定另辟蹊径，写出一篇与众不同的专访，王春芳坚信自己的父母没有受贿，居然真的回忆起小时候的事情。
她每说出一件事，周围的人就发出一声惊呼，在听到她小的时候最喜欢的衣服是蕾丝长裙，最爱吃的是八宝闷鸭子和清蒸大闸蟹的时候，大家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
十多年前，大部分人都是靠棒子面和红薯过日子的，甚至中间还经过了三年大灾，粮食几乎颗粒无收，到处都有饿死的人。
但王春芳家依旧是顿顿四菜一汤，丝毫不受影响，在他们看来王春芳家里这些年吃的东西，就是在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
而王春芳丝毫没有留意到周围人情绪的变化，仍是毫无顾忌的说出她最喜欢的事情是弹钢琴和听留声机的时候，那些人彻底按捺不住了，直接抄起板凳，朝她扔了过去。
“享受了这么多资本主义的生活，居然还在这里说自己家没贪污，你父母赚多少钱，能供得起你用这么好的东西！”
“就是，一顿饭就吃掉我们一个月的口粮，还敢在这里炫耀，你们这种毒瘤早就应该摘除了，如果不是因为他们，我们的日子怎么会过得这么苦。”
周围的人群起而攻之，恨不得把王春芳打成肉饼，成海文立刻把大家拦了下来，警告大家不要私自用刑，以免触犯法律。
“他说的也没错，警察让我们看着她，留意她的动静，万一不小心打死了，倒成了我们的麻烦了。”
周围的人嘀咕了一阵子，决定将这件事上报，成海文的专访还没出，王春芳便被人带走了，理由是思想有问题。
这可是这个时代最严重的罪名，游街都不为过。
报社的领导听说是成海文揪出了这条资本主义的尾巴，立刻让他把采访内容整理成文，写下一篇令人警醒的报道。
“海文，这次做得很好啊，其他报社都没想到的角度被你想到了，从王春芳小时候的奢靡生活入手，好啊，非常好，这样一来，不止把他们家贪污受贿贪图享乐的事情坐实了，还说明这件事已经持续了很多年，隐藏的受害者肯定还有很多，需要好好彻查
“就是啊，前几天看成海文待在这里愁眉不展的，还以为他要人云亦云，没想到居然真的拿到了独家，这次咱们的报纸可要多加印几版，一定会卖断货的。”
报社的同事也都很兴奋，现在各家报刊杂志竞争的厉害，谁都想拔得头筹，他们这里能不能拿到年终奖金，就看成海文的这篇专访了。
写报道这种事对成海文来说并不困难，第二天，一整版的人物专访便呈现在了街头小巷，大家的目光果然集中在了王春芳儿时的奢靡生活上。
这件事不止成了王春芳母亲的催命符，还让王春芳被扔到了边远的农场，让她在那里劳动改造。
那里的生活艰苦，王春芳这样柔弱的身体根本就受不了，听说在那里待了三天就病死了，当地人懒得把她的尸体运回原籍，开了张证明之后，就在当地火化。
成海文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站在颁奖台上，接受年度最佳新闻工作者的表彰，连他的未来岳父也前来道贺。
可他心里却五味杂陈，觉得王春芳的死，他也要负上一部分责任。
而且他觉得自己有愧于成海毅，如今王家的人都已经死了，岂不是再也没有人能够证明成海毅的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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