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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传说话还算有信用,到了当天晚上,肖传就让人给张大少爷送来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个地址——不用说,这当然是熊瑚兄妹在京城的住所了。可是已经大概了解了熊廷弼案来龙去脉的张大少爷却半点乐不起来,犹豫再三都拿不准是否去见上熊瑚兄妹一面,倒是张石头不知死活的大叫,“太好了,总算找到那只母老虎的下落了,少爷,我们明天就去找她们吧。”
“去找个屁!”张大少爷没好气的喝道:“上次在临清码头上的事,咱们可干得不地道,就这么去见她,还不是送上门去给她揍啊?”
“可少爷你来的时候不是说过吗?只要功夫深,棒棒磨成针,一定会有办法把姓熊那个小妞带回临清。”张石头不乐意了,质问道:“如果我们不去找姓熊那只母老虎和她那个温柔漂亮的丫鬟秀儿,那我们不是白跑一趟了?”
“谁说白跑一趟?”张大少爷转移话题道:“今天白天肖传不是已经来送信了,本少爷已经被内定为一甲第三名,探花及第!”
“真的吗?”张石头从一开始就对这件事将信将疑,狐疑说道:“那天进考场的时候,少爷你一个字都没写,怎么可能会中探花?依小的看来,那个肖传十有八九是来骗少爷你的喜钱,所以才胡说八道捏造了这个名次哄少爷你开心。”
“去你的,你小子乍这么多疑?你当人人都象少爷我和你啊?”张大少爷用扇柄敲了一下张石头脑袋,哼道:“你要是不信的话,明天你就去打听打听什么时候发榜,在什么地方发榜,到时候咱们去一看就知道。”说罢,张大少爷和身躺到床上,躲进被窝里继续盘算到底去不去见熊瑚兄妹了。张石头无奈,只好嘀咕着躺到另一张床上,“好吧,明天我去打听打听——肯定是骗人的,如果一个字不写都能中探花——那我也可以去混一个进士了。”
张大少爷营救熊廷弼的决心之所以动摇,确实是被肖传的一番话给吓的,但这也不能怪咱们的张大少爷胆小如鼠,毕竟咱们的张大少爷只是一个乡下土财主家的少爷,小有钱财却毫无权势,搅和进熊廷弼这样的滔天大案里,陷害熊廷弼的阉党和东林党两派,不管谁站出来,用一个小手指头都能把咱们的张大少爷捏成齑粉,张大少爷冒冒失失的掺和进去,不是找死是什么?所以咱们一贯自私自利的张大少爷胆怯之下,难免生出这样的想法——要不熊廷弼就别救了,等以后混上个一官半职,再想办法去救袁崇焕,还不是照样可以挡住满清鞑子入关?盘算着,在苏淮院连续奋战三天三夜疲劳过度的张大少爷逐渐进入了梦乡……
打定了主意不去淌熊廷弼案这道浑水,接下来的两天里,咱们的张大少爷就彻底清闲了下来,每天只是领着张石头在京城里到处游玩,欣赏京城风光,等待考场发榜。虽说期间张石头不断催促张大少爷去探望熊瑚兄妹,早些想办法熊瑚主仆弄回家中为妻,但咱们的张大少爷根本置之不理,每天只是吃饱了玩,玩累了睡,东游西逛的吃喝玩乐,倒也找回不少前世担任公务员时的感觉。
这一日正午过后,张大少爷主仆来到北京什刹海,准备欣赏燕京八景之一的银锭观山风光,谁曾想这对活宝主仆刚刚上到银锭桥,还没来得及欣赏湖光山色,桥的另一边就是一阵喧哗骚动,大堆游人飞快象蚂蚁一样聚了过去,张大少爷心知定是有事,便也领着张石头凑了上去。
挤进人群一看,却见一帮子家仆打扮的人正围着一个儒衫长袍的中年书生乱打,口里还乱骂不止,“小杂毛,吃了豹子胆了,敢拿假画到当铺骗钱?爷我揍死你!”那二十多岁的书生则死死抱着一个卷轴,一边躲闪着毒打一边委屈的大喊,“这副王摩诘的《雪溪图》是我的家传之宝,不是假的,是你们不识货
“原来是拿假画去骗钱被发现了。”张大少爷看出名堂,可目光一转间,张大少爷却又发现情况有些不对——打那青年书生的人全是家丁打扮,并不象是当铺伙计。不过虽然看出了这点不对,咱们的张大少爷却一向懒得管闲事,只是躲在人群中看热闹,谁曾想该来的麻烦始终都逃不过,那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中年书生不堪毒打,竟然强忍着疼向张大少爷这边冲了过来,那十几个家丁也是嚎叫着追了过来,人群纷纷避让间,那中年书生走投无路,居然又将身藏到张大少爷身后,嘴里还叫道:“请兄台救我。”
“你又不是我大舅子,我干嘛要救你?”张大少爷心中有气,正想把那书生推开,那十几个家丁已经将张大少爷主仆和那书生包围。其中一个为首的家丁指着张大少爷的鼻子骂又好奇问道:“对了,你卖的到底是不是假画?如果不是,那帮家丁为什么要这么针对你?”
“公子,这副画乃是小生的祖传之物,怎么可能有假?”那书生仿佛受了很大污辱,将怀中卷轴双手捧到张大少爷面前,激动说道:“公子如果不信,尽可以亲自验看,如果名画有假,小生就跳进这什刹海湖中,以死赎罪。”
“不用了,我相信你。”张大少爷摆手,心说是真是假我看得出来就好了,那我早就去倒腾古玩去了。那书生又解释道:“至于那帮家丁,他们是故意和小生做对的。本来万源当铺已经答应用一百五十两银子买下这副画,可正巧被那伙人看见了,他们就跳出来说是假画,闹得万源当铺不敢买我的画,他们又要抢我的画,还要抓我去见官,小生无奈,只好往这边人多的地方跑,这才遇到了公子相救。”
“那些家丁和你认识?还有仇?”张大少爷追问道。那书生点点头,答道:“他们的主人和家父一同入狱,他们的主人买通朝中权贵,不仅把罪责全部推到家父身上,还指使亲属家人在京中迫害我们兄妹,想把我们兄妹迫离北京,无人为父喊冤。”说到这,那书生又补充一句,“听说我们兄妹租住的房东也被他们买通了,逼着我们在三天之内交齐一年租金,否则就把我们赶走,让我们在京城无处容身。”
“可怜,大明版上访难民啊。”张大少爷叹了口气,转念一想,张大少爷又觉得自己竟然难得做一次好人,那就干脆好人做到底得了,多积点阴德,说不定下辈子又可以投胎去做二十一世纪的公务员继续享福。盘算到这,张大少爷便拿出两张二十两银票,递给那书生道:“既然那副画是你的祖传之物,那你就别拿去当了,这点银子你先拿着,过了这个难关再说吧。”
出乎张大少爷的预料,那书生并没有感激涕零或客套推辞,也没有象一些穷酸腐儒那样一蹦三尺高,大叫大嚷自己受到了侮辱,而是表情很平静的向张大少爷拱手行礼,“多谢公子好意,但小生与公子素昧平生,蒙公子仗义相救,小生已经是感激不尽,这些银子,小生就不能再收了。”
“怎么?嫌少?”张大少爷大咧咧的又去摸荷包,那书生赶紧摆手道:“公子误会了,不是小生嫌少,而是小生不能收。圣人云,无功不受禄,又云,知足常乐,公子与小生素不相识,收了公子的银子便是无功受禄;公子仗义施援,小生又收公子的银子,那就是得陇望蜀,有违圣人之道。”
“那好,那随便你。”张大少爷最怕和这种念书念傻了的书呆子打交道,收起银票转身就走。那书生忙又问道:“这位公子,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尊姓大名和身份呢。”
“本科考生,张好古。”张大少爷头也不回的答道。那书生又冲着张大少爷的背影叫道:“张公子,小生住在距离德胜门不远的安康胡同,公子若是有空,请到鄙宅一游,小生一定倒履相迎。”
“德胜门旁边的安康胡同?这名字好象在那里听过?”张大少爷有些狐疑,转向张石头问道:“石头,你还记得肖传给我们送来那张纸条上写的是什么地址不?那张纸条你有没有带在身边?”
“不记得了。”张石头摇头,又补充道:“少爷你说暂时不想去找熊瑚,所以小的也没把那张纸条带在身上。”
“那算了,等晚上回客栈再说吧。”张大少爷一摆手,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不曾想张石头眨巴眨巴贼亮的三角眼,又说道:“少爷,刚才打那个书生的那帮家丁没被抓住,那个书生回家的路上,说不定又会被那伙家丁撞上——反正我们难得做一件好事,索性好事做到底,悄悄跟着他,暗中保护他回家如何?”
“操,你小子啥时候变得这么有同情心了?”张大少爷笑骂问道。张石头有些脸红,搔着脑袋说道:“小的和少爷一样大,都已经二十一了还没娶上媳妇,想来应该是小的平时做的缺德事太多,遭了报应。所以小的偶尔也想做一个好人,给自己积一点阴德,将来也好早点讨一个漂亮媳妇。”
“太阳!如果真有报应的话,就你小子平时干的缺德事,积一百个阴德也讨不了一个黄脸婆。”张大少爷对张石头的迷信嗤之以鼻。张石头无奈,只得施出杀手锏,道:“少爷,其实小的想跟着去还有一个目的——听说那一带是京城的人牙子市场,小的想让少爷顺便去看看有没有什么看得上眼的闺女,如果有,买一两个回来给少爷洗衣烧水、铺床叠被什么的,怎么也比小的一个大老爷们去干强,还有小的也可以偷点懒。”【1】
【6】
【6】
【小】
【说】
“哦,那你早说啊。走,送佛送上天,好人做到底,咱们跟着去吧——要是那个卖画的书生在路上又遇到仇人纠缠,咱们主仆俩就出手救他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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