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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如注、酣畅淋滴,透彻的清凉带走了白昼如焚的酷热和烦闷。
此时,紫禁城波光淋漓,楼宇台阶在积水的倒影下,相映成趣,宛如天空之镜。
朱元璋顶着乌黑的眼圈,从堆积如小山般的奏章里,抬起身子,用力揉了揉酸胀的眼睛,舒舒服服地伸了一个懒腰。
“岁月不饶人啊。”朱元璋喃喃自语道:“这奏章上的字,咱是愈发得看不清楚了。”
“这帮酸腐文人,还他娘的就喜欢咬文嚼字、卖弄学问,????滦匆欢训挠?沸∽帧!
朱元璋捶了捶木木的腰眼,端起龙案上的香茶,抿了一口,接着又说:“咱这身子骨,也是一天不如一天,不知道咱还有几年的活头。”
云奇斜着身子、轻手轻脚的给朱元璋续上香茶,一脸的媚笑:“陛下乃天选之子、代天牧民,自然是寿与天齐!”
朱元璋笑着打了个哈哈:“云奇,还真他娘的把咱当傻子哄啊!”
云奇讪讪一笑:“老奴瞧着陛下这身子骨、这精神头,怎么着也能活个万儿八千年的。”
“你这个老狗,咱怎么觉得你这是拐着弯儿,骂咱是乌龟王八蛋呢?”朱元璋扭头盯向云奇,似怒非笑。
云奇闻听吓得一哆嗦,手中的茶壶差点没掉地下。
“陛下,您可吓死老奴了!您就是借给老奴一百个胆子,老奴也不敢啊!”云奇一边摆手求饶,,一边夹紧着双腿,跪在地上。
“嗨,咱就是给你开个玩笑。”朱元璋哭笑不得,挤眼皱眉,对着云奇抬抬手:“快起来吧,咱想和你聊个天,怎么就这么费劲啊?”
云奇嘴角带着一丝尴尬,如释重负地慢慢起身。
朱元璋不经意间看到云奇帽檐外露出的白发,心中一软:“云奇,你跟在咱身边有多少时日了?”
“从陛下应天受命、坐拥天下的那一天起,老奴就侍奉在陛下左右了。”云奇恭敬地答道:“时至今日,整整二十五个春秋。”
“有二十五年了?”朱元璋轻叹一声,浑浊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温情:“洪武十三年,如果没有你舍命拦驾,咱也许就着了胡惟庸那厮的道了。不过,咱好像从没赏过你什么?”
“这么着,咱准你从家族中过继一子,给你养老送终。咱再赏你百亩良田。等咱百年之后,放你出宫,这样你好歹也算有个安身之所。”
云奇激动地不能自己,浑身颤抖,紧闭的双眼早已满含泪水。
云奇一躬到地,垂首哽咽着:
“云奇即使粉身碎骨,也难报陛下的恩典。请陛下放心,陛下交代的事情,老奴必会竭尽全力为陛下办得妥妥当当。”
“等陛下百年之后,老奴自会跟随陛下,继续服侍陛下左右。”
“起来吧,哭哭啼啼跟个娘们似的。”朱元璋点点头,压低着嗓音:“咱的那份遗诏,你给咱收好喽!”
“陛下,请恕老奴多嘴。”云奇顿了顿,见朱元璋没有说话,这才小心翼翼地说:“二殿下孝悌忠信、宅心仁厚,那份遗诏恐怕是用不上的。.”
朱元璋扫了一眼云奇,没有说话。只是眉头微蹙,眸色发暗,目光之中似乎透着一丝迷离。
看似平静,心中却在百转千回:“咱那乖孙,孝悌忠信咱信,宅心仁厚嘛,以前是,以后如何,可就不好说了。”
“那天,让乖孙发落李景隆那个小瘪犊子的时候。虽然稍瞬即逝,但咱看得分明,乖孙的眼睛里竟然流露出一丝丝的杀机。”
在那一刻,对于这个从小就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孙子,朱元璋忽然觉得有些陌生。
昨日,在下定决心册立朱允?晌?侍?镏?螅?煸?凹负跻灰刮廾摺P闹形逦对映拢?扔行牢浚?钟猩烁校?踔粱褂幸凰磕??牡S恰
朱元璋虽然祖上八代贫农,但作为君王,自然通晓在历朝历代,皆有血雨腥风的储君之争。
朱元璋知道,自己在九边的那几个儿子,打小就在战场上摸爬滚打,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如果说他们对于储君之位,没有一点觊觎之心,他们就是把天说破、把海喝干,自己都不会相信。
自己打下的锦绣江山,谁都想要。
以前只是有太子朱标压着,他们最多只敢在心里默默地念叨几声。
而如今,太子薨逝,欲望的沟壑难填啊,儿子当中,有孤注一掷、无法无天的,也不是没有可能。
大明的万里河山,只在自己一心之变。
如果自己安排不当、考虑不周,那么在自己百年之后,朱家的子孙会不会为了皇位,也像前朝那样,杀得是人头滚滚、尸山血海。
其实,朱元璋决定“子殁孙承”,准备册立朱允?晌?侍?铮?饕?故强粗仄渲脸洗啃ⅰ⒄?娜屎竦钠沸浴F谕?胖煸?杉词挂院蠹坛写笸常?约旱亩?用巧砦?适遄芄橐部勺员!
但自己乖孙那个眼神......
“嘶......”朱元璋用力地搓了搓自己皱褶沟壑纵横的老脸,拉回飘飞的思绪。
“今天,咱那乖孙没有再睡到日上三竿吧?”朱元璋故作轻松地问。
“回陛下,今天二殿下起得早,在院中还打了一套拳法。”云奇一边给老爷子研墨,一边笑着说。
“就是他说的那个什么军体拳?”朱元璋饶有兴趣又问。
“这个老奴不知,只是听说,殿下的拳法是宫中侍卫所教。但殿下打的是虎虎生威、刚劲有力。”
“咱见过,是有一股子虎劲,比那些花拳绣腿要强。不过,只要能强身健体,总归也是一件好事。”朱元璋笑着点点头。
“二殿下用过早膳之后,就带着三殿下和四殿下一起去了文华堂。”
“你是说和允?滓黄鹑サ模俊敝煸?懊媛断采?
“回陛下,这几日,小殿下们热乎着呢。”云奇的眼中也荡漾着笑意。
“今早,去文华堂的路上,四殿下居中,一手一个,拉着自己的兄长,又蹦又跳的。”
“小哥仨那股亲热的劲头,任谁看着,都羡慕得紧。子孙和和美美,陛下好福气啊!”
“那是,你也不看看都是谁家的种儿!”朱元璋乐得合不拢眼,衣袖一挥:
“传膳!”
“上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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