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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元龙眼睛顿时瞪大，浑身一片冰寒。
他怎么都想不到，秦千秀竟会如此决绝。
为了抗拒被朱瞻坦带走，竟不惜一死。
冯元龙只觉得脑中轰然炸响，足尖一点地面，身躯如电飞到秦千秀身边。
见那个瞎了只眼的丑陋汉子还在边上，满腔怒火顿时爆发。
一脚狠狠踢在汉子的腹部。
丑陋汉子惨呼一声，整个人如虾米一般被踢得凌空飞起，吧嗒一声落在朱瞻坦身边，口中鲜血如泉喷出。
冯元龙连忙蹲下身抱起秦千秀，只见尖锐的剪刀刃口已贯入她的左胸，鲜血迅速溢出。
冯元龙心中慌乱无比，伸手想堵住鲜血，却又哪里能止得住？
鲜血顺着指缝不断涌出，不过片刻，两人已全都成了血人！
“千秀......”
冯元龙喉头仿佛被什么堵住，一口气憋在胸膛之中，直欲撕裂开来，将这个天地掀翻。
秦千秀伸出染血的纤手，抚上冯元龙脸颊：
“佥书大人......这些日子......千秀很......很高兴，可惜......不能再......服侍大人了......”
冯元龙如遭雷击。
这些日子，秦千秀一直为自己忙前忙后，照顾生活起居，任劳任怨。
冯元龙能感觉到，自己埋头抄书之时，秦千秀好几次怔怔看着自己，欲言又止。
想必，她当时很想和自己多说几句话。
可自己天天围着韩丽妃和清河郡主打转，除了送秦千秀一些胭脂首饰外，竟是没跟她有过多少亲密言语。
完完全全忽略了她。
冯元龙整个人顿时被愧疚悔恨淹没。
“佥书大人......身为宫女......这就是......我的命......千秀好冷......抱紧我......”
冯元龙心头大恸，手上用力，似乎想将秦千秀揉入身体之中。
突然，抚在脸上的纤手无力垂了下去。
巨大的悲伤和愤怒向冯元龙袭来，将他淹没，让他几欲疯狂。
冯元龙脸上肌肉跳动，深深垂下头去，伏在秦千秀满是血泊的怀中。
一道沉闷的嘶吼从秦千秀怀中发出，声音悲痛凄惨，如同受伤的孤狼嚎叫。
见闹出人命，朱瞻坦脸上有些不自在，勃勃兴致全消。
扫了眼不知所措的手下，和院子中一双双仇恨双眸，不由生了退意。
“收队了，回世子府！”
转身向外走了两步，讪讪嘟囔道：
“不就是个宫女嘛，死就死了。”
“朱！瞻！坦！你再多说一字看看！”
冯元龙猛然抬头，一字一句从齿缝迸出。
只见冯元龙狰狞扭曲的脸上染着无数鲜血，血红眼睛怨毒无比，如同刚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鬼。
手指颤颤欲动，几枚绣花针夹在指缝之间，被鲜血染成刺眼的腥红色。
冯元龙用仅存的一丁点理智，死死压抑住出手的欲望。
大庭广众之下，若是将朱瞻坦当场击杀，自己只能成为逃犯。
浣衣局所有宫女宦官，也全都要死。
投鼠忌器！
朱瞻坦乍看冯元龙如厉鬼一般的形貌，吓得双腿发软，差点摔倒，幸好被手下扶住。
“走。”
朱瞻坦悻悻然不敢再回头，急忙离开。
浣衣局回归平静，只有宫女们低泣声不时响起。
冯元龙抱着秦千秀尸体跪坐院子正中，脑袋低垂，仿佛化成了雕像。
也不知过了多久，鼻青脸肿的马卓悄悄走到冯元龙身边，嗫嚅说道：
“大人......小卓子失职，没保护好大家，请大人责罚！”
赵素梅也走上前来，头发散乱，满身满脸灰尘，狼狈不堪：
“佥书大人......节哀......”
冯元龙缓缓抬起头来，满脸狰狞之色收敛，只是双眼仍是一片血红，无尽的仇恨怒火在眼底熊熊燃烧。
见两人狼狈样子，冯元龙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丝难看笑容：
“小卓子，这怎么能怪得了你？对方身份高贵，又带着几十个武功高强的江湖高手。”
马卓脸色涨红，自责不已：
“佥书大人赐予我练兵纪要，拳法棍法，让我操练浣衣局的姐姐们，我们练了快一个月，却仍然不是歹人对手......”
冯元龙站来身来，拍了拍马卓稚嫩的肩膀：
“既然不是歹人对手，那就继续练。”
回身向屋内走去：
“小卓子帮赵女官好好收殓秦千秀，我回房间静一静。”
整个晚上，冯元龙的屋中都没亮起灯光，冯元龙也没开门走出。
马卓和宫女们哪敢触冯元龙霉头，只是时不时看向紧闭房门，担忧不已。
第二天一大早，冯元龙开门出来，已换了一身干净衣物。
神态之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扯起嘴角笑了笑：
“时辰差不多了吧？咱家去宫中一趟。”
“对了，小卓子过来。”
马卓心中惊疑不定，应了一声来到冯元龙身边。
冯元龙将手中的一叠新书稿交给马卓：
“这里有兵法著述，辛酉刀法和十二鸳鸯阵，尤其是十二鸳鸯阵，演练熟悉后，就算只是普通人，结成阵法，也能将武功高强的对手拿下，你们好好演练。”
冯元龙声音突然转厉：
“这十二鸳鸯阵，记熟后马上毁去，决不能外传，知道了吗？”
有明一代，倭寇骚扰大明沿海疆域，驻兵对上这些武功高强进退自如的浪人武士，往往被杀得溃不成军。
直到百年后，朝廷派出戚继光抗倭，戚继光殚精竭虑，最终创造出十二鸳鸯阵，以普通兵卒力敌浪人武士，这才将倭寇一扫而空。
十二鸳鸯阵关系着抗倭大业，可不能轻易泄露出去。
马卓悚然一惊，眼中冒出精光。
“是！”
声音之中，激动无比。
冯元龙不再多管，坐上马车往宫中而去。
如往常般在韩丽妃和清河郡主处盘桓一阵，出了宫来，跳下马车让车辆先回去。
人却是已经在车上换好了文士衣裳。
冯元龙一路闲逛，找到成衣铺子钻进去，买了一身青黑色的紧身劲服，连着一条同色丝巾。
将手上提的衣物包裹放入随身行囊空间之中，又叫了一辆马车，往汉王世子府而去。
绕着世子府转了一圈，将周围地形一一看在眼里，这才回浣衣局。
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暴跳如雷。
秦千秀之仇，不可不报。
想必，那朱瞻坦，有机会的话，也不介意将自己一脚碾死。
自己与这汉王三王子，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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