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麻豆小说]
https://www.madouxs.com/最快更新!无广告!
但是霁欢,从来都是越挫越勇的性格,饶是那般境地,饶是第一次遇到,都从没有逃避退缩,没有放任那极界天地恶灵,将自己啃食下丝丝血肉,直到自己再没有虚弱之时。
也正好,相似处境和感觉之中,她很有经验,对付这些。即便这只是一股力量顺入迟娑的神思之渊,也已经足够。
霁欢闭上双眼,将手中的力量收拢,脱离那些缠着自己如掌相覆的虔念,自灵台逼入向下,游走五内,再顺经脉道道敛于丹田,手中的流光幻剑也隐没无形,正当那些手掌一个一个地长出白目红唇,又开始次第发出一声又一声尖利的笑声之时,那些收敛于身体之中的力量伴随着修为一道,迸发出如流光剑般的耀目光芒,从那些长了双目红唇的手掌缝隙之中射出,如金乌升入碧空,将这片海底的深邃照亮。
手掌和雾团在光芒之后,皆如烈日之下冰晶,散于无形。
霁欢看到神思之渊,在白雾驱散之后,镜面一般的湖水亦正如晴好之时的半落璧,此时水面端坐着一人,素衣轻衫长发如瀑,婉转于腰间,而莲花中央,垂眼看着手中正在演变的乾坤,这是迟娑法相。
但见她周身在此激荡开狂风一阵接续着一阵不停,莲花开合之间,迟娑伸手将那化出的乾坤之水,融入水下,而后,水面纹路掀开一个个交替杂陈的画面,正是如今世间诸事变迁,浑浊不定,而一道血色的红线牵引,同兴尧妖阵相似,如一条主线引导世事走向。其中一幕,是淳于弋在另一个她未曾见过的战场上,千军万马阵前,从一处血迹斑斑的关隘城墙上头,当胸一箭之下,如叶片陨落。
端坐的迟娑,已经立起。霁欢瞬间抽离迟娑的身体,那是没了虔念束缚的迟娑,感知到淳于弋的死亡,而将要了悟魂引之术的迟娑,那般力量,神思之渊已经掌控于己身。迟娑表面上逃避着的,其实有另一个自己仍在前行,元神之内神思之间的牵扯,本就让虔念的冲破多难了几分。
幻境仍在动荡,从四季的无序,又蔓延到天崩地坼,无序变化之中,海市蜃楼一个接着一个,像是在演绎着千百年间流传于此地沙漠的传说,因为霁欢恍惚看到当初淳于弋讲述的那个故事,一幕之后,是高庙起又在惊雷中燃得一丝不剩。
半落璧的湖水似乎少了许多,此刻随着动荡却仍掀起一层高浪,湖底若有巨兽,此刻便是冲将出来吞灭山河的好时机。
霁欢回到移景之术附近,耿青穆和炎胥萝看她突然出现,只能暗自焦急而不敢多问。
而迟娑所在的屋子已经四面已是土崩瓦解之相,她仍在里头,不顾外界的变化,魂引之术骤起,是同记忆之中战场之上一般,以生劫催之,花海自半落璧中央繁茂,往外缤纷至整片沙海。蝴蝶衔着花瓣,不过睁眼之间已经飞至世间各处,而后化作针芒再次刺入迟娑的额心……
天地日月已然换了一轮。
霁欢心也忽痛,那些刺入迟娑额心的针芒,如同一道刺入了自己的心间,看过迟娑神思之渊中诸般内景,此刻便能够感受到,那片透彻干净又力量广博的海底星空下,神思之力所受如炼狱一般,将世间劫灭,将海妖??那无穷妖息纳于己身而净化。
熊熊烈火烧蚀魔障不过如此。
如非她是迟娑,在末址之境所修多年而善于此道,若非她是迟娑,本性悲悯于世间生灵,要在魂引之术下,迅速扛下净化之中的移山倒海吞吐山河星辰之力,更是难上加难。
幻境的动荡终于停息下来,花海消失,沙海依旧,半落璧中最后一层浪来不及退却,兀自停在一丈空中,直接变成一道水汽散开。迟娑亦带着嘴角的血迹长呼一口气而站了起来。她没有看霁欢,她似乎并不在意阿月还是不是阿月了,也不管半落璧这不同于往时静谧宁和的样子是出于什么原因,只是静静地踏出已经破败不堪的屋子,走下尚保留着的门前石阶,站在原地,然后微微笑开。
远处又有马蹄声近,霁欢循声往,那块被风沙掩盖大半的巨石方向望去,是着一身苍葭冰台绿常服的淳于弋。
音楠亦回到了霁欢身边,长呼叹道:“刚刚好。”
停息动荡的幻境,风沙退去后湖水慢慢涨了起来,所有的浑浊都沉入湖底,将此前一切亦掩盖于湖底,湖面又变作了一波碧色清亮,此前猖獗不可一世的湖终于收起了它的封魔姿态。被沙尘掩埋过半的半落璧巨石,又静默如初地伫立在那里,看着淳于弋方走到这里下马,迟娑便已经从门口移到了他的面前。
二人近在咫尺,看着对方,迟娑缓缓抬手抚摸上淳于弋的面庞,淳于弋身体微微颤动,轻微低头,然后紧紧拥住了迟娑……
天空云层轻卷慢舒,流云如练,绚出五光十色,金色银色与赤色琥珀色交杂的珠光霞云,铺满了整片天空,极目之野,柔光炫彩,不似人间。片刻之后,半落璧在这场不知何处为尽处的相拥之中,开始变得雾锁烟笼,绚丽的云彩被漫开的大雾渐渐遮住,此前幻境之中的一切真实,真实的城池,真实的相处,真实的歌舞以及真实的险境,此刻全部退离,换作了虚幻之影,又若梦幻泡影镜花水月。
“你同他说了什么?”霁欢看着巨石方向,在烟雾之中已经更加模糊的二人身影,不自觉问道。
音楠顿了顿,错了措辞,道:“什么都没有说,他此前在御塔关战役得胜之后也有求死之念,不过我一直以迟娑当年的话在鼓舞他。而这次,我没有再做这些,不过是在他求死之时推波助澜了一把!”
霁欢想到在迟娑神思之渊中所看到的那个画面,点了点头道:“那正是虔念束缚解开之时,确实刚刚好!有一瞬间,我还担心那一箭真的让淳于弋就此死于了呢!”
“确实差一点便功亏一篑。实是没想到,淳于弋的灵魂,在彻底死去之前就已经开始剥离身体去向幽冥。若非及时察觉,他便真的死了。”音楠说道。
霁欢对此也有一惊:“所以,师傅上一次问出的‘为什么原来指的是这个!那,然后呢?”
“然后?”音楠似乎不明白霁欢此问,又恍然明了其意,语气变得有些轻快起来,道:“哦,然后,千钧一发之际我将走了一半的魂魄护住,硬生生从幽冥路上拦了下来,将其救了下来。告诉他,他已经死过一次,活下来的这一遭要为了心中所求而活,而他如果再死了,在半落璧看起来毫不在意的神女迟娑,也终将被这个不过是历练一番的凡世给绊住,再无法脱离。”
“就这样?他明白了?认同了?”霁欢听罢,有些难以置信,觉得这样一句话,怎么听来都像是对求死之人的一种诓骗。
音楠看着霁欢,轻快模样不见,反是笑得有些凄然,道:“我不过是随口这样一说,本以为他不会相信,还准备了好一番说辞,甚至打晕他带到这里都想了,但是他确实相信了。在淳于弋心中,他其实一直愿意这般相信吧!死过一遭了,对死便没有那么多执着,活过来后,自然要问一问心中最深切的那个期盼,到底是什么,就算要有面对,那也不该退避自己所求。此后,千山万水所阻,不过一马平川,一切刚刚好。”
“嗯。”霁欢点头,音楠说的很好,如同在点拨迷途之人,看来音楠在此一道上有可能有些建树。但是,她有些自己的见解,便道:“是费了一番心血,若是音楠直接将他打晕带过来,也并无不妥,或许还快一些。”
“哦?要这样粗鲁直接吗?”音楠煞有介事地看着霁欢,问道:“难道霁欢就是这般对先君上,你的师傅的?”
大雾将万物吞没,浓重到她们也只得看得见对方的面容,霁欢笑道:“我怎么会如此粗鲁,不过没有音楠这般巧思,戏演的又不太流利,只能囫囵着将结局摆在她面前罢了!”
移景之术被这大雾弥漫消解冲开,耿青穆和炎胥萝出来便被浓重的雾霭挡住了目光,只能听着二人的声音辨别方位,走到了二人跟前,近在咫尺听着二人的对话。
“也对,对她来说,直接看到结局,或许是最好的方式。这样的景象,幻境中所执当是已经解开,我们当可离开此处了。”
“只是,事已至此,倒看不清二人此后会是一番怎样的境况。”霁欢有些遗憾般道。
“无论是怎样的境况,终归是这幻境生出来的一段结局,或许都不再有所结局。此后幻境在大荒之上消失,便也没有多少意义了。”音楠叹道,也是在宽慰霁欢的这番好奇。
音楠话刚说完,本以为这重浓雾散开,便是芽岛之上。但在一阵飘渺却很是欢快的唢呐管弦之后,四人却立在一个陌生房间之中。
喜帐垂地,红烛滴泪几乎燃尽,桌面合卺之中隐有残酒,四面屏风之上有雪地深山与松柏苍翠,有海浪翻涌推着一个襁褓,旁侧衣桁之上玄袍与红衣挂的整齐。
四人不明所以,却见两位侍女腰系红绸,蹑手蹑脚地推门而入。对房中莫名出现的四人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只埋头谨慎轻声地将桌上合卺收起,将一些杂乱的杯盏撤下换上另一套,续上热茶之后,便又静静地出去阖上了房门。
“她们看不见我们?”耿青穆低语问道。
“废话,看得到我们还能这般吗?早叫人了。”炎胥萝道,“不过,君上,我们这是在哪里?”
音楠环顾四周,这个地方,他来过一次,虽然布置大改,但这个屏风他记得清楚,遂道:“这是……淳于弋在王都之中独府卧房。”
“什么?”耿青穆和炎胥萝惊呼,“卧房?我们不应该是离开幻境了吗?为何会来到此处?”
霁欢沉思片刻,回道:“或许是我那一念,想要看事态变化之后的另一番结局,故而幻境未解,生出此后的故事。”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