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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天嗣就那样静静地坐着,此时他那张稚嫩的脸上,泛起一抹苦涩的笑,眼神中透露出那种无法言说的疲惫,仿佛他背负着整个世界的重量。闪电将他的脸映照得忽明忽暗,那小手就那么轻轻捏着“血燕”,眉头微微皱起,那阴郁的目光宛如两道闪电,穿透厚重的玻璃,望向天空中那厚重如铅的云层,随后他长叹一口气,收回目光,看向坐在一旁的舅舅‘穆全忠‘。
刚才,舅舅又重复了一遍那个故事。他总觉得这里面缺少些什么,来抚慰那群死士的心。毕竟,对方可是要杀妻弃子,前来助战,仅仅是为了还个恩情?这似乎让这个故事显得有些单薄了,或者这个故事,是被人有意隐瞒了某些关键的情节。也许,这个故事背后,还隐藏着一个所有死士必须效命的原因...一个足够有说服力的理由。
于是,这位末世后才出生的“大将军王”,拿起这枚哨子,带着几分好奇仔细打量了一阵,轻声问自己的舅舅:“大舅,你说这枚哨子,为什么一旦它吹响,穆、孙两家的死士,以及各个旁系支脉的死士都会毫不犹豫地‘杀妻弃子‘响应?”
穆全忠听了李友(武天嗣)的猜测,苦笑一声,随后又揉了揉发胀的眉心,无奈地解释道:“这群死士啊,平日里吃着家里的,用着家里的,就算养条狗,也都懂得知恩图报呢,更何况是人呢?”
“舅舅,你别瞒我,你比我更知道人心到底是怎么回事。”此时,这位年仅三岁的‘钦命征北大将军王‘,继续说道:“如果只是死自己,让家谱单开一页英雄传,再让家族赡养他的子孙也就是了。可是‘杀妻弃子‘这样的事,很显然一般人是真的做不到啊。”
穆全忠看了看这位年轻的‘王爷‘那一身白色小立领的军礼服,随后用粗糙的大手搭在这个孩子金色的绳结状简章上,语重心长的说:“君子远庖厨,你只需要会吃菜就可以,不必学着杀牛做饭。做头领的,知道那些事没用,你是大家的脑子做最正确的事...也就行了。”
这位大将军王自然知道,穆全忠这句‘君子远庖厨‘是个什么意思,‘君子远庖厨‘并不是君子不吃肉。一个上位者,本身就要与血腥的事要保持一定的距离。穆全忠这么说很显然是不想细说这件事。
可武天嗣还是决定说出自己的猜想,于是这位‘大将军王‘看向这个曾经一心想要杀掉自己的那个人,叹了口气说:“舅舅,如果我吹了这个哨子,是不是你的命和你儿子的命,也就没了?”
穆全忠一听,不由“嘶”的倒吸了一口冷气,他的妹妹穆婉儿并不知道故事的全貌啊,可是李友怎么就能直接就能说出来呢?穆全忠作为晋省多年的别驾,自然不可能轻易被打乱了阵脚,只听他淡淡的说了句:“这可不是一个‘大将军王‘该考虑的事。”
武天嗣看着舅舅,苦笑着摇了摇,说道:“行吧,哨子我先收着了。”
一时间车内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他们两个谁也没说话,就听着汽车在水中疾驰带起的水花,以及雨点拍打在厚重的防弹玻璃上的声音。
两个人就这样坐在车里谁也没有说话。其实李友的推理这件事的过程,也简单到令人发指。首先‘血燕.哨子‘是雄哨吹响的一瞬间,雌哨就必须响应,然后死士们‘杀妻弃子‘。那么雄哨的声音,就是让死士们杀妻的命令。如何才能让这群人,为他们杀妻的凶手卖命?
死士需要的是信念培养,只有‘知荣辱的人‘才可能有真正舍身的勇气。而杀妻弃子就是一张考卷,死士们要用它来证明,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面对这种交了卷子的人,你想用简单的赏赐,来抹平那群人心里的疙瘩吗?显然也不现实。
并且穆家养死士的传统,维持将近二百年了,如果谁都拿起来哨子就吹,那样一来,死士有多少都不够死的。而且更重要的是频繁的召唤也会丧失仪式感。而直接的解释就是论语中的“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
也只有吹哨子的人做个榜样,才能死士才能获得尊重。穆全忠自然不可能让武天嗣去死,因为他已经把最重的赌注都押在这位大将军王那里了,自然不可能让他轻易死掉。
穆全忠似乎看出了外甥的“顾虑”,如果这件事不说开,让这孩子不敢用血燕那就得不偿失了,可他也实在好奇这个孩子怎样知道血燕这个哨子谁吹谁死的。于是叹了口气,让自己稍稍平静下来一些后,才苦笑道:“你怎么猜到使用‘血燕‘还要献祭儿子的?”
武天嗣抿了抿嘴唇,而后对着自己笑了笑,自信的解释道:“既然穆氏全族,孙氏全族,都知道这枚威力巨大的哨子存在,我妈当初和二舅一起想要夺你的权,可是他们从来没问过血燕的下落。我猜,一方面是这枚哨子是穆氏和孙氏两家轮流保管的,在谁家里只有族长知道。另一方面则是,既没有族长吹出特定频率,也没有‘孙家‘的认可,这枚哨子吹了则是白吹。但这还不够,因为当时我母亲是为了保住我,已经拼尽全力了,可她还是没有向你逼问血燕的下落。既然血燕的威力足够大,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血燕一定是有什么规则与‘保护孩子‘向相背。”
穆全忠点点头,随后柔声解释:“小子,你别担心放心大胆的去用这枚哨子,我已经问过孙家的老萨满了,他同意我穆全忠替你付,使用这枚哨子的价钱。”
武天嗣此时就已经隐隐猜到了什么,他的表情在那一瞬间变得复杂。那双阴郁的目光在车内昏黄的灯光下微微闪烁,仿佛有两团火焰在瞳孔中跳跃。他的眉头紧锁,原本就显得有些疲惫的小脸上,此刻更是布满了难以置信和沉重的情感。
最终,他缓缓地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向穆全忠,那双眼睛里既有对舅舅的感激,也有对那个巨大代价感到有些不安。他的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又一时语塞。最终,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但那份颤抖仍然难以掩饰。
“舅舅,你……”武天嗣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你……你是不是把表哥....”
现在他才明白舅舅那句君子远庖厨的意思,原来这是春秋时那个易牙的“厨房”。也难怪应该躲得远些,一个代付协议,就直接能要了穆家一个嫡亲子嗣的性命。事成之后,穆家的族长穆全忠还要死。
武天嗣的目光再次落在那枚哨子上,它不再只是一个简单的铁器,而是变成了一种恐怖的象征,仿佛蕴含着某种古老而邪恶的力量。这枚哨子,被岁月和血迹染得锈迹斑斑,红色铁锈下似乎隐藏着无数亡魂的哀嚎。它的表面因为长期被握持而变得光滑,但在某些角度下,那些凹凸不平的锈斑却像是一张张扭曲的脸,仿佛是被它吞噬的灵魂在无声地尖叫。
哨子的形状古怪而诡异,它不像是任何正常的鸟类,而是类似于某种传说中的生物,或许是一种早已灭绝的恐怖生物。它的眼睛位置被两颗暗红色的宝石所取代,每当闪电划破天际,那两颗宝石就像是活了过来,闪烁着嗜血的光芒。哨子的嘴部弯曲成一个邪恶的弧度,仿佛在嘲笑着世间的一切生命。
在这末世苍穹之上,厚重的云层缝隙间,在那一道道诡异的闪电的映照下,这枚哨子显得更加阴森和不祥。它不仅仅是一个信号工具,更像是一个古老的诅咒,一旦吹响,就会释放出无法控制的力量。武天嗣感觉到,这枚哨子周围的气氛都变得压抑和沉重,仿佛连周围的空气都因为这枚哨子的存在而变得浑浊和腐臭。
他知道,这枚哨子代表着穆家和孙家数百年的血腥历史,每一次吹响都伴随着无数生命被它吞噬。
武天嗣的手指不自觉地颤抖着,他感觉到这枚哨子上似乎有一股冰冷的力量在流动,它在诱惑他,也在警告他,一旦得到它就会永远踏入血池,再也难以脱身。
车队在雨夜中飞驰,不多时,他们就来到了穆家老宅。穆全忠为武天嗣打起了一柄巨大的黑伞,武天嗣走出车门那一刻,他发现大表哥果然不在人群里,二表哥的左眼也缠着一圈白色的纱布,此时他眼眶位置还有血缓缓的渗出,甚至把整片纱布晕染开来。
武天嗣看到二表哥的惨状,心中悄悄嘀咕着:“这就是上位者的觉悟吗?看来我虽然生于权贵之家,可这种事我还是难以适应。”
武天嗣的脚步沉重,仿佛每一步都踏在了历史的沉痛之上。穆家老宅在暴雨的冲刷下,依旧屹立不倒,那古老的石墙和高耸的门楼,仿佛在诉说着末世前后权贵的荣耀与悲哀。他的目光穿过雨幕,落在那些雕花的窗棂和斑驳的门楣上,每一处都似乎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每一条裂缝都似乎在低语着古老的诅咒。
他走进老宅,那股压抑的气氛变得更加浓厚。屋内的装饰依旧奢华,但在这末世的背景下,却显得有些诡异和不协调。墙上挂着的油画中的人物,似乎在用他们空洞的眼神注视着每一个进入这个空间的人,仿佛在等待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被揭开。穆全忠跟在武天嗣的身后,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就像是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
他领着武天嗣穿过长长的走廊,每一步都伴随着回声,那声音在空旷的宅邸中回荡,仿佛是有古老生物隐藏在黑暗处窃窃私语。
最终他们来到了穆全忠在宗祠旁边的那套小院,伴随着‘轰隆隆‘的一阵门轴转动声响起,他就看到随着红木大门缓缓推开,一股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仿佛是从另一个时代吹来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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