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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剑子脸上表情无有变化,只是停下飞剑,轻叹一口气,双眼却遥遥望向南方。
他只觉有一道无形的屏障,阻挡在自己与那处地方之间,不是重重关山,而是复杂人心。
四道遁光瞬息而至,为首的正是那灵竹子,他向来严肃的脸上,难得地露出畏缩的神情,口中有些吞吞吐吐地说道:“师兄,我们……我们不放心,所以跟过来看看。可曾杀掉那个张道人?”
灵剑子凌厉地看他一眼,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无非是怕那张道人逃了,留下祸患,所以准备埋伏在左近,随时围杀对方。便摇摇头道:“那张道人灵器甚强,可胜却难伤。”
灵竹子吃了一惊,有些不敢相信地说:“连师兄的剑都无法破其防御,那张道人的法袍难道是法宝?”
灵剑子道:“世间多奇物,未必是法宝,也可能是一件十分强大的极品灵器。相对而言,他那把看起来不起眼的锄头,倒更难缠一些。”
灵竹子动容道:“小弟也感觉那锄头甚是厉害,只是,师兄你的阴阳戮魔功已经修炼到完满境地,气机圆融一体,怎地也会受到那锄头的干扰?”
灵剑子喟然一叹:“这正说明我的阴阳戮魔功尚未完满,仍然有缺啊!”
灵竹子先前见师兄一直远眺南方、神情萧索,却不知所为何事。
听得此言,方才醒悟过来,其必是因这数十年来,远离赤血谷,得不到师父的解疑释惑,又无可堪伯仲的同门相互切磋,修为于百尺竿头难进一步,而忆起了旧时人和事,愤懑于中,心情郁郁。
只是,此事原由复杂,错不全在谷中,灵剑子自身性格也是重要因素。故无法言说,也不可去说,只能想个办法帮他发泄,便恨恨地说道:“师兄,我们五人一起过去,将那张道人围杀,为两位师弟报仇!”
“不可!”
灵剑子闻听此言,陡然神色一变,整个人像是化作一柄宁折不弯、气势冲天的利剑。
“此人,正是天赐的磨刀石。原来,我以为修为已达顶点,无有再进的可能,突破假丹也是缥缈难成。现在看来,仍有增进的空间。我还有时间,正要以此为契机,将阴阳戮魔功修至真正的完美境地,然后与此人一战,斩之以舒念头,乘势而入假丹!”
“师兄,难道你不去玄阴洞了吗?”灵竹子闻听此言,却无振奋之意,反而想起一件大事来,连忙问道。
灵剑子眼中神光似电,意气昂扬地说道:“玄阴洞不过是星月门骗人的把戏,各大派心知肚明,从来都是从散修中找人冲抵名额,或者从关系疏远的附属势力中选人。当然,玄阴洞确实有一线机会,可入假丹。若是没有其他机缘,我去也就去了。
“但是,现在既然另有他路,而且是以剑入道,又何必走那丹药之途。我灵剑子,百年入筑基后期,百五十年入筑基大圆满,至今停留此境已有五十余年,始终迈不出那一步。机缘既来,岂能错过!我只此一剑,正要勇往直前,生死争锋,斩破所有拘束,入道结丹!”
灵竹子为他气势所慑,久久不能说话。灵剑子也没有理他,而是远眺南方,目光如剑,似在与人隔空交战。
灵竹子犹豫了半刻钟,终于还是忍不住说道:“师兄,此次玄阴洞之行,据说很不一般,似乎牵扯到六大派之间的争斗,你若不去,宗中说不定会很生气,师父也会很失望。”
灵剑子听得“师父”两字,眼中闪过一抹黯然,旋即又冰冷如霜,身躯微挺间,似有无穷剑气直冲霄汉,冷笑着说道:“若我突破假丹,一切无虞;若我无法突破,必定死于那张道人之手,万事皆休!你没有必要担心!”
这时,站在灵竹子身后的一个相貌粗豪的劲壮大汉站出来,说道:“大长老必可斩杀那张道人,顺势入假丹。如此,我彤云宫在主宗那里自然水涨船高,两位师兄回归主宗也大有可能。灵竹师兄,你其实无须想那么多。”
一名面如冠玉的中年文士也说道:“是啊,灵竹师兄,主宗将玄阴令发给大长老,也是以为大长老无法突破,才有此安排。若是大长老突破了,此事自然作罢。”
两人都没有提灵剑子失败的后果,灵竹子当然明白他们的意思。他与灵剑子形同亲兄弟,自然是日夜期盼其能突破假丹,成为结丹修士。
但是,相比两人,他了解更多内幕,知道主宗发此令牌与灵剑子,涉及复杂的关系,决不是突破假丹,就必然可以作罢的。
反之,若是灵剑子败战身死,后果就会极其严重,彤云宫或许能够继续存在,但宫中几个筑基修士的命运,只怕会十分悲惨。
而且,还有一层,他想到了,却不能说出来。他们彤云宫三子,情同兄弟,那张道人既然杀了灵运子,便是他们不共戴天的仇人,岂能留着当什么磨刀石,当然要尽其人手,将之杀而后快。
可惜,灵剑子因为长久无法突破,似乎有些魔怔了,根本不可用常理来说动。
灵竹子思来想去,劝谏之话想了不知多少,但只要一看到灵剑子那凌厉如剑的气势,便颓然作罢。
最后,才干巴巴地问了一句:“师兄将阴阳戮魔功修炼至完满,需要多久?要不要安排人盯着张道人,防止他离开此地?”
灵剑子胸有成竹地说道:“这一剑,我已找到突破口。最多十年,便可将阴阳两剑练至阴阳合一、生生不息、周行不怠的最高境地,一剑斩出,媲美法宝!至于那张道人,他年岁比我还大,不过刚入筑基后期,想来因功法之故,这赤鳍火纹鱼对他争取一线机会极其重要。二三十年内,他不会离开!若要监视此人,你自去安排便是!”
中年文士问道:“大长老,要不要让人阻挠张氏捕鱼,延缓张道人功法进境?”
灵剑子摇摇头:“非我出手,无人是其对手,强行阻挠,不过徒增伤亡。走吧,回宫!”
且说张元敬与灵剑子在空中进行了一场激烈的攻防战,虽说对手主动退走,但他全场被动挨打的场景,却是被下方张氏族人看在眼里。众人难免忧心忡忡。
张元敬从空中落于洞府前面,张澄也来了,与张萱张均一起等候他归来。
“你们都看到了?”张元敬尚没有意识到自己形象受损,一脸微笑的说道,“修士之间的战斗就是这样,迅捷无比,凶险万分。当然,若是无法奈何对方,也很少会纠缠不休。”
张萱顺着他的话,笑着说道:“恭喜仙长,大展神威,击退彤云宫来敌。”
“呵呵,谈不上大展神威,这个灵剑子甚是厉害,不好对付。你们张氏族人没有受到惊吓吧?”张元敬摆摆手,他看到张澄脸色有些苍白,意识到有些不对,便问道。
张萱低声道:“澄弟说,族人听说那来犯的道人是彤云宫的大长老,都有些害怕。虽然您击败了那人,众人还是担心会遭到彤云宫的猛烈报复。”
“嗯,这个你放心,均儿、妤儿都入我门下,你们的族人,我自会护持。平日里,我主要看护张家湾。你们就近捕鱼。若是去得远,我与你们同行。想来彤云宫要下手,主要也是针对你们几支捕鱼队。另外,我会制作一批浅易灵符,给你们出河之人佩戴,可抵挡低阶炼气修士的攻击。”
张萱连忙拉着张澄、张均跪地行礼,感谢仙长大恩。
看到几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张元敬终是意识到,自己刚才与灵剑子一战落在下风,对这些凡俗之人心理产生了巨大影响,严重削弱了他们对自己的信心信任。
他心想,必须加大安抚力度,不仅是护佑他们的安全,还要在其他利益上给予补偿,才能让他们死心塌地地继续为自己捕鱼。如此,猎杀炎兽之事,就必须尽快去做。
“你们先去吧,尽力安抚族人,不要给居心叵测者可乘之机。”
待张萱几人离开,张元敬回到洞府,盘膝而坐,静静回味刚才那一战。
灵剑子那一剑,可以说彻底将他斩醒。
原本,经历与天魔渊多名筑基的两次战斗、经历虚魔世界多次高阶大战、经历与彤云宫三筑基的战斗,他对自身实力信心大增,同时,几次险死还生的巧合,也让他对修真界的危险产生些许轻视之心。
再加上,这一段时间以来,他在凡俗间大逞威风,切菜砍瓜般将所有忤逆之辈斩杀,被一众凡人视若仙人,自有一股高高在上的心气,不免过于大胆,进而鲁莽,轻乎生死,大有筑基以下我无敌的想法。
在内心深处,他依为凭仗的乃是土遁术,但是,遇到如灵剑子这般的强手,他根本没有机会施展,就会伤在对手剑下。
灵剑子何人?不过是一个小宗门的修士,即便有中等宗门的出身和传承,那也远不如大宗门精心培养的筑基。
对上这样的修士,自己都险些丧命,又怎能自诩筑基以下无敌!
经历一番深刻反省,他后背冷汗涔涔,衣衫尽湿。
不过,这个契机来得正是时候,他的心境从原本的懦弱胆小走向现在的鲁莽自傲,正是一般修士常出现的问题,即受到外界因素影响,心态陡然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导致心境不稳,陷入错觉之中,此时最是危险,最易为人所趁,落得悲惨下场。
张元敬好在运气不错,一来灵剑子尚未至其最强境界,二来法袍强悍、防御坚固,又有拘灵锄奇特无比、关键时刻发挥作用,这才让他保住一命,有了反省改正的机会。
一念及此,不禁又惊叹拘灵锄之妙,实在超乎想象。
此锄乃厚土宗配发真传弟子种养灵植所用,只怕针对的都是玄品灵植,其中奥妙显然尚未充分展露,仍有极大挖掘空间。或许,要真正发挥出其功用,得有结丹修为才行。
接下来一段时间,他需重点温养此锄,参悟内中玄机,增强神识与其的契合度,这样方能在战斗时发挥更大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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