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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冰云来说,他们本来聚少离多,他半个多月才回来一次,怎么对他好都不过分。而且,她远离故乡亲人,结婚半年多,她所有类似甜蜜、心安的感觉,基本就是这个丈夫给她的,她还有什么理由不对他好呢。
她也有烦恼,但比之以前少多了。她拿出傻劲与实诚来对付她婆婆的霸道挑剔,公公的审视检测,小姑的客气不接受,她有时候都觉得听不懂他们叽哩呱啦的说话倒是一种幸福,因为这样,他们才相互都有了一片可以逃遁的天空。
有一次,她刚走进厨房,就听见身后伟健说:“妈,您这样是干嘛,这和骂聋子哑巴有什么区别?她做的不好,可以说她嘛,这样才能够变好,对不对?您这样骂她她也听不懂……”
她不听了,其实她很多时候知道婆婆骂她,只是她不懂骂的是什么,就干脆只当没听见。她们原本就有太多的习惯与见解不能相融,如果再不让她去偷渡一下,发泄一下,那不是要崩溃了嘛。有一次她故意学了一句骂人的话去问伟健是什么意思,伟健就笑着告诉她:你学得不对,没有这句方言。然后低头亲亲她,说要学习方言,以后跟他学。她很奇怪她总是能听懂他说的方言,即使不完全听懂,也能猜懂意思。可能,就是因为他不骂她罢!
他也有奇怪的、让人无法理解的习惯,可是她觉得那些都不算什么了,跟他不让婆婆骂她比起来,真的不算什么。比如他洗脸,一定要把毛巾扔在水里,把香皂抹在毛巾上,来回搓脸搓脖子搓手臂,他说这样才能洗干净。于是他的毛巾夏天一不小心就会馊掉,冬天又潮乎乎的没法晾干,而且永远没用多久就又旧又硬了。这时候他便会用她的,他永远会挑卫生间里最好的毛巾用。
可是她不喜欢用湿毛巾擦脸,不喜欢那种水拉拉冰凉凉的感觉,她喜欢毛绒绒干爽的感觉。但是没办法,因为她无论怎样告诉他:粉花毛巾是她的,蓝花的才是他的,都没用。他只会捡他觉得好用的用。而经他那样用过之后,再怎么洗,晾干的毛巾都会像一条张牙舞爪的咸干鱼。即使她再放一条新的,也很快就会成为旧的。所以他们的卫生间里永远都没有一条又干又软的毛巾能给她擦脸。
她被弄得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去供销社买了一条像手帕一样小的小方巾给自己用,可能因为太小,他不用了。她也终于有干毛巾可以擦脸了。
但有时候她反过来想想,她的这种习惯在他看来可能也是无法理解的,他就嘲笑过她是小猫洗脸,说恨不得用爪子沾着唾沫抹抹就当是干净了。
冰云不理这种论调,她就喜欢小猫洗脸,她看过亚凤的毛巾也是干的呢。但公公的洗脸方式和伟健一模一样。所以她觉得洗脸方式分男女,洗澡也是。
她冬天不爱洗澡洗头发,估计在伟健看来也是不能理解的,因为他每天都要洗澡。可她觉得夏天还好,每天洗澡又舒服又凉快,可冬天吗,她嫌冷。既然他十天半个月回家一次,那她就十天半个月洗一次好啦。洗过之后,就像一阵风一样冲进被子,即使这样,她也因为要先擦干身体,擦干头发,搽好润肤霜,而被冻得手脚冰凉,浑身发抖。虽然有他的被子里是暖暖的,可是她的头发还是湿淋淋的,躺着会把枕头弄湿,坐着会把睡衣弄湿,如果钻进脖子里粘在身上就更加难受。即使用炭盆烤着,她也心惶惶然。因为她非常害怕用炭盆,觉得不安全,怕哪下一不小心头发落在上面怎么办,或者烤着烤着人睡着了脑袋跌在上面怎么办。总之她觉得这个有着明火的盆子是十分危险的,即使不着火,也容易产生一氧化碳,她一个人的时候从来不敢用。
她见惯了家乡的火炉、火墙、地龙、大火炕,那些都是连着烟囱的,木柴在里面烧的旺旺的,但是没有明火在外面,整面墙一热,即使外面冰天雪地,屋子里也是暖烘烘的。不像这里,大冬天的,屋子里比外面还冷,阳光成了取暖的主要能量。她的手在家里都没生过冻疮,但是在这十二月还下雨、树叶子还绿着的南方,竟然生了冻疮!所以如果伟健在家住两晚,第二天她就断不肯再干一遍这“蠢”事,因为——昨天才洗过嘛!
后来,伟健买了一个电吹风给她,还有一件像毛巾被一样厚的睡袍,但是她最恨的还是:冬天洗澡!
冰云曾在某文摘上看过一篇报导,说国外有一对夫妻,他们起诉离婚的理由是,他们挤牙膏的方式不一样。老婆总是从下面开始挤,而丈夫总是从上面开始挤,他们试着磨合了好多年,最后:fuck,不想忍了!
因此冰云十分感激伟健没有嫌弃她冬天不洗澡,决定对他的臭毛巾也听之任之,随他去吧!多大个事啊!
他们都在彼此适应,包括婆婆,对于家里突然多了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她觉得这厉害的地主老太婆已经算是给她最大限度的容忍了。反正她俩又不是两口子,她既不能打架,也不能顶嘴,所以也随她去吧。
冰云不知道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还有一种磨合,在悄悄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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