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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当戚宝闻声动念时,两具人偶随即撤去架势,伫立待命;戚宝侧首乍看,见两道人影一路踉跄着飞奔过来。
虽说光线暗淡不利于视物,但戚宝心头却敞亮得跟明镜似的:这当口把自己叫住,来人少不得软磨硬泡蹭个人偶一同出洞啥的。
平日里碰上类似情形,戚宝是要等等看的;但当下情势吃紧,多个人便多一分羁绊,出现意外的可能也随之剧增,所以戚宝实在不愿过多理睬。
“风紧扯呼。”戚宝把心一横只当没听见,掉转人偶正要开拔,却见宠渡抬手阻止,也自不解,“为何不走?”
“不急,”宠渡借神念辨出两张熟悉面孔,不由会心一笑,“此二位你也认得……”
“啥?”戚宝听见两个名字,颇感意外,“这俩货不是彼此不对付嘛,怎搅到一块儿了?”
“不打不相识。”
“英雄惜英雄?”
“初来山下的杂役,只怕没几个不经此二人的。”宠渡戏谑道,“咱家胖爷肯定是过关了的,不然也无法持身中立。”
“笑话。只要大宝和二宝在,胖爷会怂?”戚宝怜惜地摩挲着人偶光秃秃的脑袋,整个一慈父模样。
“哟,这是跟谁家姑娘生的宝贝疙瘩?”
“滚犊子。”戚宝话锋急转,“他俩来意不言自明,看你的意思,是想帮衬一把?”
“当然。”
“扯大旗?”
宠渡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虽说刚来时就受此二者刁难,但彼时有手下帮众在场,他二人也逃不脱形势裹挟,未必真就想动手打架。
当初不论接受哪一方的拉拢,都处在被动位置,免不得受人支使;但此次结盟则不同,自己完全占据主动,加之实力和战绩加持,至少能与二人平起平坐。
有道是雪中送炭好过锦上添花,眼下正是赚人情的绝佳机会,此行结束后若还在山下,有二人对帮众的约束,自己与戚宝自能免去诸般骚扰和麻烦。
此即所谓“扯大旗”。
“切莫叫他俩轻易得逞,”宠渡太了解人心人性,深知得来不易才懂珍惜,“咱们演他一场,你唱白脸我唱红——”
一语未毕,前方猛然响起爽朗大笑,当先那人道:“金兄好眼力,果然是戚道友的傀儡人偶。”
话间人已到了近前,露出真容,非是旁人:那打头的,正是北派派首赵洪友;而紧随其后者,自然就是南派派首金克木了。
两人蓬头垢面,浑身血渍,一似逃难的乞丐,显然也未曾幸免连番恶战,此刻见戚宝安稳趴在人偶后背,也不等气喘匀,忙不迭招呼。
“耽、耽误道友了,原谅则个。”
“戚道友别来无恙?”
“居然还记得你家胖爷名讳?”戚宝看罢二人鬼样,一脸玩味,“不过胖爷与你两个可不熟。”
“道友言重啦。”赵洪友笑容可掬,“道友仗义之名如雷贯耳,早已传遍山下,我两个自是久仰的。”
“嘿嘿,当日斗法可没见你俩这般客气。”
“不过形势所迫,非有多少本意,请道友明察啊。”
“若有补救之法,道友不妨直说,但凡能办我二人绝无推脱。”金克木接过话茬,“只求不弃,顺路捎我一程。”
“毋需多远,过此地界便可。”
“你看胖爷这儿可还有位子?”
“这……”
两人一时语塞,还是赵洪友脑子转得快,忖了片刻,惊喜地发现俩人偶身侧各夹一人正好。
无奈话到此处人家摆明了不想援手,先前本就是厚颜相求,再不依不饶就更没皮没脸了,赵洪友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回肚里。
软的不行来硬的?
貌似也不妥。
此次洞府夺宝意外频现,惨烈程度远超想象,参与者无不耗尽解数;眼下别说斗法了,单是跑路的本事也所剩无几。
且不说戚宝人偶厉害,昔日双方切磋时,自己二人处在全盛时期,也不过与之五五开;遑论当前这个状态,更难敌得过。
就算没有人偶,单论战力对比,对面同样是两人,己方完全不占优;且能被戚宝奉为座上宾的,又岂会是普通货色?
一言以蔽之,兵刃相见无疑是下下策,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可轻用;且就算交上手,赢面也不大。
思绪电转苦无良策,金、赵二人不敢妄动,对望一眼暗里叹气,纷纷看向戚宝身后,欲窥另一具人偶上坐的是谁——若是相熟的,也好请人家帮忙求个情不是?
殊不知宠渡有意钓他两个,缩身埋头藏好,仅露些衣角在外;加之光线不明,哪儿那么容易看斟酌?只把二人急如热锅蚂蚁。
唉,此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呢?
“若那宠渡在此,定有办法。”
“也不知渡老弟有没有下来……”
不约而同地,二人眼前都晃荡起那道火红的身影来,正感焦虑时,忽听从那人偶背后响起一句招呼。
“两位当家,幸会幸会。”
“这声音……”
“是渡老弟么?”
“正是某人。”
闻声识人,赵洪友与金克木先是一怔,等听到宠渡亲口承认,顿时大喜过望,竟忍不住声颤。
“渡、渡老弟,真是你?”
“怎地,二位道友……乃旧识?!”
犹如绝境逢生般,两人激动难抑,简直想哭出来:看这情况,对面俩货的关系岂止认识那么简单,分明铁得很;如此一来,己方所求之事兴许就有转机了。
“我有伤在身——咳!”宠渡有模有样地连咳带喘,“适才有些犯迷糊,刚清醒过来。”
“噫!”戚宝在旁忍俊不禁,“这兄弟倒是会演,若非晓得来龙去脉,连胖爷都差点被糊弄过去。”
不察戚宝窃喜神色,金、赵二人并未多疑,一脸关切奔上前去,争相劝慰。
“伤势如何,严重么?”
“我与赵兄手头还有些药散,要不……”
“好意心领,我已做调理。”宠渡抬手轻摆,“咱们路还长,丹药嘛能省则省,留着用在刀刃儿上。”
“好,需要的时候只管开口。”
“老弟说路还长,”赵洪友听出弦外之音,顿时双眸绽光,却不好表露于外,只能强压心间狂喜,“却不知是何意?”
“形势紧迫,咱们不整那些虚的。”宠渡手指戚宝,“我也是幸得兄弟照拂,你二人若想乘此人偶离开,还得问过我家兄弟。”
“戚兄意下何如?”
“若得宝兄弟援手,出山之后我俩定当厚报。”
先前还只唤作“道友”,眨眼工夫却称兄道弟了,二人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双目灼灼地把人盯着,一脸殷切。
戚宝也见机,眼瞅时机正好,若不答应可不好再绕回来,为免被看出破绽,假意沉吟片刻才说:“我兄弟都发话了,自然好说。”
“这么说宝兄弟是答应了?!”
“兄弟的兄弟就是胖爷的兄弟,”戚宝可谓给足了宠渡面子,“既然都是内伙子,无需客气。”
“戚兄果然仗义。”
“两位兄弟,金某认下了。”
本以为还要经些波折,万不料如此顺利,原本的死局却叫宠渡一句话就给盘活了,金、赵二人笑逐颜开,暗里或庆幸或感佩。
“好在相识,不然这回可难办了。”
“与之交好这步棋,果然没走错。”
如是想着,两人诚心言谢。宠渡这等人精,慷慨数语给足了台阶下。而戚宝则专心?意磷湃伺肌
“手底下的人呢,怎一个也不见,就你俩?”宠渡乘隙问道,不意对面互望片刻,眼中满是苦涩与无奈。
“唉,说来惭愧……”
“只恨我二人御下无方。”
“无妨,边走边说。”
一切妥当,人偶于左右两侧各夹一人跳入沙地,在戚宝的有意控制下,奔速恰到好处,既无碍赶路也不影响彼此交谈。
于是从金克木与赵洪友口中,宠渡知悉了另一桩原委。
此番下地,许是仙缘难觅,两派内部打一开始就人心浮动,碍于金、赵二人的统摄,初时各人尚能保持克制。
然而,一见祭台上诸般遗宝,这股不断积蓄的狂躁便再难被压制,无数深埋于人性阴暗处的私欲便似那一夜炎窟山的岩浆般轰然爆发开来。
彼此之间撕破了脸皮,一帮派众与平日里判若两人,为夺宝六亲不认互相厮杀,甚而不惜曝露暗藏已久的真实战力,谁还有心顾及金、赵二人的奔走呼号?
“先下手为强。”
“肉要吃,汤老子也要喝。”
“隐忍至今,终于等到翻身的机会。”
“今后哪个杂碎还敢给大爷臭脸?”
“但得一宝,上山就稳了。”
“这山下的苦日子,算是到头了。”
……
人心思变,大抵如此。
又逢虫潮侵袭,纵有那么几个忠心护主的,也在愈演愈烈的乱战中先后丧生,令金、赵二人痛惜不已。
经此突变,众人各有斩获,各有精进,真真是心气儿正高的时候,互相看不上眼,谁还甘愿屈居人下?
最直接的后果在于,南北两派就此分崩离析,原本由此构筑起的微妙平衡随之一夕告破。
山下势力,自此复归混沌。
“派首”一说自也无从谈起,短期内若无意外,金、赵二人对山下势力的统辖再难为继。
“完犊子……”宠渡之前还想着借二人名号挡下几多麻烦,此刻得知算盘落空,着实有些猝不及防。
不过,他心思何其活络,转念间已看到了此事某些利好的方面,权衡之下,竟有些不忧反喜。
“让两位兄弟见笑了。”赵洪友不察宠渡神色悄变,只干咳两声;身侧的金克木同样面色凝重。
“二位不必愁苦,我看亦非全然坏事。”
“哦?!”金克木讶然。
“虽只数面之缘,我却看得出老弟素有远谋,能想常人所不能想。”赵洪友一脸郑重,“对此事有何高见,还请不吝赐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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