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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那些人都开始动手了。”
张楚,刘仁轨,褚遂良和常何四人坐在马车中,透过车帘,望着金榜下发生的一切,不由感慨。
刘仁轨钦佩,连连向张楚拱了拱手。
之前张楚所说的那些事情,就在眼前。
褚遂良也是扒拉着车窗,瞅着外面那些人,头皮直跳:“好家伙,崔氏,宇文氏,李氏,杜氏,韦氏······”
“大家真的是都一点弯路不想走啊。”
“嘶······”
“这些学子,着实·······”
“太没有定力了!”
褚遂良瞧着一个接着一个学子身披大氅,躬身上了世族高门的马车,痛心疾首。
张楚轻轻一笑,倒是对这种情况不以为然,抄手看着,目光游离于那些没有选择登车的学子身上:“人各有志罢了。”
“不可强求。”
“这不,还有那么多学子没有选择呐。”
“说实话,若是某家寒窗苦读,这个时节,突然高中,穿着单薄衣裳站在寒风中,某家说不准也无法拒绝那些又厚又软的狐裘大氅。”
“这天,是真冷的啊。”
“各位,别看了,回家吧,有婆娘的抱着婆娘睡一觉,没婆娘的抱着暖炉睡一觉,明日醒来,又是另一种忙法了。”
张楚直接命马夫催动了马车。
这没有什么好看的。
这种情况,说实话,到了宋朝才好看呐,现在,还能叫榜下择婿,而到了宋朝,可就慢慢演变成榜下捉婿了。
只要看见你中了,都用不着说一句话,一堆家丁冲上去,把麻袋一套,直接扛起来就走。
那才是真的热闹呐。
现在这些手段,说实话,还是很温和的。
毕竟刚一开始嘛,张楚倒也理解。
刘仁轨抿了下嘴唇:“张祭酒,你不痛心?”
虽说之前张楚已经把今日发生的事情说的透彻了,可今日真的见了,说实话,他还真有些难受。
这群学子,没高中前是一种样子,这刚刚金榜题名,连装都不装,便瞬间变成了另一种样子,让一贯诚信正直的刘仁轨咂舌。
“正则兄,怎么还多想呐?”张楚直接摇摇头:“只要科举能够源源不断的传承下去,只要还有活水源源不断的进来,这些事情,就没有什么好痛心的。”
“大浪淘沙罢了,总不是每个人都是金子吧!”
“朝廷当官的那么多,能穿紫袍的,又有多少呐?”
“放平心态,做好咱们该做的事情,只要尽心了,其余就不用过多考虑。”
张楚声音中带着劝慰。
刘仁轨挠挠头,这道理,他何尝不懂?可一想他们和自己也是一样读的圣贤书,可怎么就不能如自己这般,正心呐?
刘仁轨沉默了。
马车停下,褚遂良的府邸到了。
“三位郎君,不下来吃口茶?”褚遂良走下马车,抱拳笑着邀请。
“改日吧。”张楚现在说真的,只想睡觉,其他的,一点兴趣都没有,不过也不忘打趣道:“褚兄,现在去,说不准还能给家中挑选良婿。”
褚遂良眯了下眼眸,露出一副老奸巨猾的样子:“张秦川啊,说实话,之前,兄弟我真想了,可是现在,我回过来味了。”
“这般给他一身大氅就愿意低头的人家,兄弟我还真看不上呐。”
“我家妹子,总也得再挑选个品德高洁的人吧,不然,到时候谁家再给他更多的好处,岂不是毫不犹豫的就抛弃我家妹子走了?”
“这样的人,要不得,等我细细观察观察,还是从那些今日没有上马车的学子中挑选,为他们介绍牵线吧。”
褚遂良不愧是未来的宰辅,这问题看的比谁都透彻。
“哈哈哈······”
张楚三人皆笑了出来。
“替我向嫂夫人问好。”
“天色不早,褚兄,再会。”
三人告辞。
褚遂良目送着马车离去,直到什么都看不见,才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官袍,朝府门走去。
褚遂良一入门,就有门子大吼了起来。
“阿郎回来了,阿郎回来了!”
顿时,整个府邸鸡飞狗跳,皆出来迎接。
其中,褚忠就在人群内,抵着脑袋,脸色难看,似还有愤愤不平之色。
“褚忠!”褚遂良目光严肃,直接盯向了他:“是不是没有高中,心中不快?有怨气积攒?”
褚忠赶紧摇头:“哪有,侄儿不敢!侄儿知道,侄儿的名字没有出现在金榜上,不怪二叔,全是那张楚从中作梗,不仅是侄儿的名字没在上面,长孙冲,贺兰越石这群人也都没在。”
“侄儿只怨恨张楚,绝无其他之色。”
“等明年,侄儿定和他们再商量个万全之策!”
褚遂良面露恍然,朝他眯了下眼睛,双手负后,点了点头,和蔼道:“你过来。”
褚忠乖巧,走了过来。
家里人也都没说什么,以为是褚遂良想要安慰褚忠。
可,下一息,褚遂良直接抢过来手边下人的扫帚,提起来就朝褚忠身上打去。
“啪!”
“还敢怨恨张主考!”
“啪!”
“到现在了还不懂得道理事情!”
“啪!”
“还和那群人搅和在一起?”
“啪!”
“劝你好好学习,你不听,满脑子全是歪门邪道。”
“啪!”
“我打死你个龟孙!”
“·······”
院子里瞬间乱了。
褚忠再挨了数下后,也反应过来,大叫着连连闪躲,哭喊震天。
褚遂良则是气喘吁吁的狂追。
最终,家里人把两人分开,褚夫人紧紧抱着褚遂良,泪眼婆娑:“阿郎,你这是怎么了啊阿郎,怎么打忠儿?”
褚忠浑身上下也已是没有好的地方了。
褚遂良死死盯着他,气愤喝道:“把他送回老家,送回去!”
“让他好好钻研圣贤之道,起码里面的道理得明白,不想明白,就不要再踏入长安一步!!!”
褚忠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他万万想不懂,一向宽厚对待自己的二叔,咋就突然暴走了?
褚忠舔了口嘴角的血,梗着脖子,也忍不住大骂道:“褚遂良,你疯了,你疯了吗?是不是被张楚弄的毫无还手之力,便把怨恨都撒在我身上?”
“我哪里得罪你了?有能耐,你找张楚去。”
褚忠吼叫。
褚夫人大急,赶紧示意下人把褚忠拉走。
褚遂良冷哼一声,就要拿起来扫帚追上去再打,不过被褚夫人拉住了,好言说尽,才把褚遂良拽回了房间。
褚府渐渐安静下来,马车,也是又一次的停下了。
常何从马车上跳下来,冲张楚寒暄几句,目送马车离去,匆匆走进了府邸。
“宾王,宾王······”他兴奋的大叫。
但,不多时,常何又从府邸里冲了出来,提着袍子,顶着通红的眼眸,朝着朱雀大街冲去。
他自然知道了马周的状元之名,想要和马周庆祝,可没想到,府里的门子说,马周自从今日出去后,就还没有回来。
闻言,常何坐不住,前去寻找。
天色已经不早了,这个时候,暮鼓都开始敲响了,常何也终于在大街上,看见了手提一壶浊酒,独身一人,有些失魂落魄的走来。
“宾王!!!”常何一拍大腿,快速迎了上去。
马周抬头,朝四周茫然瞧了瞧,见到是常何,不由精神一震,露出些许笑颜:“常兄,你下值了。”
“宾王,你可让我好找啊,我一下值便赶回府中,想要和你不醉不休,却不想你不在府中,这才出来寻你。”常何上下打量着马周的神态,微微皱眉:“宾王,怎么搞的?”
“看上去,怎么感觉比我这个熬了好几日的人还要失了魂魄?”
马周苦笑一声,摇摇头,提起浊酒,饮了一口,轻叹一声,没有多说,和常何并肩回府。
常何看看他身上的麻衣,想了下,陡然一笑:“是因为一件大氅,荡了心神?”
马周身子一震,再看向常何,深吸口气道:“什么都瞒不过常兄。”
常何背着双手,听着耳边传来的暮鼓声,边走边道:“宾王,何不说说?说不准,我能为你解惑。”
马周沉吟片刻,便把李尧臣的事情,给常何说了一遍:“常兄,宾王真的是想不明白,朝廷百姓,恩府陛下,难道不比那一身大氅,重要么?”
“何必于觊觎别人送来的东西呐?”
“那么多同门,都不顾于恩府教诲,就那么弯腰上了马车,他们的腰,挺了那么多年,为何大氅刚刚披上去就弯了呐?”
常何心中大笑,瞧着马周颇为苦恼的样子,干咳两声。
他组织语言,想要把张楚之前给他们说的话,再说一遍。但,不论如何编排,总觉得差点意思,不是这里忘一句,就是那里忘一句。
索性什么也不想了,直接开口朗声道:“宾王,不必困惑!”
“因为这样,这才显示出,显示出西门豹,李冰,赵广汉,黄霸,还有咱们这些为百姓,为天下,为朝廷赴汤蹈火的忠贞气节啊。”
“何必于理会他们?”
“守好本心,做好自己,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有一分热,便发一分光!就像·····就像咱们这般,也可以独自于黑暗中发出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光芒。”
“·······”
常何说的很乱,可以说是这边想起来一句,就说一句,那边忆起了一句,就再说一句。
可马周听着,却有些痴了。
原本紧皱的眉头,缓缓摊平,当走到府门前的时候,已是如松竹般坚毅:“常兄,这些话······”
“嘿,是张秦川说的,其实,今日所发生的事情,两日前张秦川便预言告诉了我们。”
“但,张秦川毫不担忧,之前我还有些不解,但见有宾王,也就不担忧了。”
“今后,定是还有一个又一个宾王,源源不绝,如此,定是能等到骄阳,定是会一扫暗沉!”
马周心神震荡,不免忍不住感慨:“恩府所言,弟子受教!!!”
“如此,弟子还有什么好踌躇纠结的呐?”
“恩府在前,弟子紧随于后!至于其他人如何,吾,何必理会?”
“常兄,走,喝酒!不知这一壶浊酒,可够?”
常何大笑,拉着马周的胳膊:“有宾王在,便是饮水,也足够了。”
此刻,暮鼓声停了。
长安,渐渐平息白日的喧嚣。
渐渐,千家万户的烛火,开始摇曳,散发出点点星光,长安更多了几分静谧。喜欢大唐十万里请大家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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