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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家唤作,念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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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本是江宁府铜陵县人士,升元七年生人,本名陈芸,乳名‘芸娘...父亲陈诚德,为南唐镇南节度使林仁肇麾下将领,家中有一胞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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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宁的柳街,跟画儿似的,奴家一睁眼,便看见了张豹眼胡碴的凶脸,一脸疼惜地抱着奴。
是奴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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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幼时受父亲疼爱,常带着奴出门远游...
清晨,空气还里飘着槐香和优柔的雨丝,奴便抱着穿着盔甲的父亲,骑着红头大马,穿过热热闹闹的东市...
他说要带奴去个好玩的地方,母亲劝说道...女子哪有远出深闺的道理。父亲年少出身行伍,临走前小酌了口烈酒,朗声大笑道“管它作甚”...
...
战马飞快,来到一片寂静平野。
远山青葱,一片碧湖坐落盆底,远见波光,近了能看见湖底干净的鹅卵石。湖边的竹林中,一亭立于湖面。
亭中清肃如画,一老一少坐于小桌,桌上摆有鲈笋小菜,美酒几壶,穿着白衣的仆人静立一旁。
真美...
父亲跃马而下。亭中老人面容可掬,拍了拍那少年,后者转过身来,直勾勾盯着奴,他从袖口里掏出一只绣鸟布囊。
香如夜露...真香。
“这是燕云露,比金液还要贵。”
声音也好听。
“我比你大两岁,你要叫我信哥儿...”少年笑吟吟。
...
指腹为婚。
这是奴从父亲的大丫鬟嬉笑间听来的。
奴不懂什么意思,但两家经常往来,少年家是江宁城数一数二的胭脂富商,每次随长辈前来拜访,少年都从身后窜出,笑嘻嘻地递给她一个香囊。
不知道为什么,看这少年越来越顺眼,一时半会儿见不着,便想在宣纸上写他的名字。
...
交泰元年,后周三入南唐,世宗御驾亲征,势如破竹...听说南唐尽献了江北之地,奉后周为正朔,改称“江南国主”...
大将林仁肇劝诫后主李煜后周用兵疲乏,趁机夺取淮南...
一向软弱的文人后主李煜哪敢悖逆如日中天的宗主国,又在宋帝赵匡胤的故意挑拨之下,鸩酒毒杀了林仁肇。
作为林仁肇派系中的将领,陈诚德也受到了肃清,以莫须有的罪名打入牢中,女眷投入教坊司。
....
“吱吱呀呀”的押车把奴推上了车,一个少年跌跌撞撞地跑来,面带急色的说道。
“我让父亲买通了关系,很快就能赎你出来,等我。”
真的吗...
奴等你...
...
浣衣局的日子暗无天日,屋檐比万仞山还要高,抬头望不到天日,大汗浸透了粗麻,摩得身子疼。脏臭的衣服,冰冷的河水,泡烂的指头,奴个子最小,还要被“大姐头”欺负,干最疼的活。
信哥儿怎么还不来接奴...
等啊等。
直到有一天,一个面色阴沉的俳官无意之间瞥见奴,眉眼间闪过一抹惊愕与喜色,他牵着奴离开了那里,手心里有一层厚厚的茧子,他告诉奴。
“以后你要伺候的都是个顶个的大人物,但是以后...要自称奴...”
再后来呀,大宋兼并了江宁府,改应天府...奴被一个大花魁赎了身子。
每年的夏,奴嗅着一个个香囊,回忆着少年的脸庞。
发长了。
个儿高了。
记不清了。
最终,奴没有等到他。
丢了所有的香囊,奴在去往北方京州的路上做了一个梦。
梦里,什么也没梦到,只把前半生忘了个干净。
...
“到底是人是鬼...怎么死的...记不清了,只记得主人管我叫‘念奴,说不定姐姐我是天上的仙女转世呢...”
慢束紫罗裙半露胸,远山眉,勾着个狐媚儿眼的布谷抿着个桃红小嘴“咯咯”地笑得花枝乱颤,但眼里到底是藏不住一丝极深的惘然和哀怨。
真记不清了?
许印挠了挠头,匣子里的故事似乎只有自己记得,不过...也好,许印叹了口气,背负着这样的人生谁还有勇气继续活下去呢...心里替她感到些许庆幸,瞄了眼对方。
二十见方的小屋里,开了灯,但还是有些乌漆墨黑的,东窗里分明透进来一股酥骨的暗香...那是一道光影,说是光...却又模糊透明,像是陈旧的投影仪里的美人,浑身飘散着一股出尘的缥缈,俊蓝的光丝环绕,依稀看出来是个丰腴的古典美人。
布谷直勾勾地盯着许印,丝毫没有畏态,声音像玻璃珠掉进瓷盘,像只欢快的鸟儿一样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
“好久不曾睡醒了...”
“上一次醒来还是在万历,已经感受不到主人的气息了...”
“听说郑大人的船队下了洋,为了捕捉海妖给皇帝炼丹去了极西,还发现了一片沃土,收服了许多蛮夷...
“对了,现在是什么朝代了?”
“钦天监的首值天师是谁?”
“...既能开四季匣,说明您是八族世家的贵人...是哪家的小公子呀?不过生得真是俊朗呢,咯咯咯....”
虽然看不清样子,但明显能感觉到对方语气中的兴奋与好奇。
“等等...等等...”
许印理了下思绪,感情眼前这位是个太奶奶辈的人物,但...这么长的历史断代,让他该从何说起呀..
“嗯...布谷姑娘...这么称呼你可以吗?”
“按照你的说法...已经沉睡了四百年了,变化还挺大的,怎么说呢...待会儿做完生意,我带你出去转转就知道了...”
布谷兴致勃勃地回答道。
“好耶...,出去玩咯...小公子,你可不知道匣子里可闷了...”
“对了...你还不知道这匣子是干什么的吧...”
“但是按照规矩,这毕竟是关西林家的传物,你必须通过林家设下的考验,我才能告诉你盒子的奥秘噢...”
“以往的修道者为了通过考验,可给姐姐送了不少礼物呢,引魂草...彼岸花什么的。”
“不过姐姐我看你顺眼,叫我声姐姐?我一高兴,说不定能给你透露点什么呢...”
许印也不是什么小气人,当即摆出一幅自以为最和善的笑脸。
“布谷姐姐,能请教一下您吗?”
忽然感觉脸上一痒,像是柳絮白棉一痒的东西在抚摸自己的脸颊,转头一看那道娇柔的光影不知道什么时候飘到自己身边来了,正用双手搓着自己的脸。
这位...奶奶辈的人物...这么自来熟吗...
“哎呀!好乖的小郎君,真是甜到姐姐心里去了,小公子凑近一点。”
布谷妩媚地眨了眨杏花般的眼睛,主动凑了过来。
不是灵体状态吗?怎么感觉到周边一股温热,许印一皱眉头,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布谷顿时翻了个大白眼,仿佛是在责怪他的不解风情。
“行了,不逗你了,真没意思。”
嘟了嘟红唇,将垂落的一绺长发拢到耳边。
“四季匣呀,顾名思义,匣子里藏着四季,分别是春,夏,秋,冬。”
“匣外一日,匣内一年。用以种植一些成熟年岁特别长的灵材。”
“我们四姐妹居住在匣子里,每三百年为一轮沉眠...画眉负责春的播种,我负责夏的施水,鹧鸪负责秋收,杜鹃姐负责选种和炼药...现在正好是轮到我啦。”
许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我懂了,所以这个匣子是个...加速器,对吗?”
布谷歪头,表示疑惑,眼睁睁地看着许印跑出门外,拎着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采的两株狗尾巴草好奇地问道。
“这个可以种植吗?”
布谷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
“小公子,你说呢?”
她扶着下巴想了想。
“如果小公子真的想种的话,再等个七百三十八年...等到这一批灵植全部采收完毕,并且十亩灵田尚有剩余的话,小公子想种什么都行...”
许印瞪大了眼睛。
“七百年?...等到那时候骨灰都找不着了,那我要着匣子有什么用?”
布谷解释道,是匣子里的年。
算了算,也就是现实世界的两年,那还可以接受。
“对了,小公子,你还没有说你姓什么呢?”
布谷好奇地看着周围。
“我记得以往的八王族子,虽然因为家规限制,不得骄奢淫靡,但住所至少是个不小的院落,而且至少有个奉剑侍卫。”
她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委婉地表达。
“...小公子是我见过的最朴素的子弟。”
许印扯了扯嘴角,感觉有些尴尬。
“我姓许,祖上姓姜,姑娘知道我祖上的事情吗?”
哪知布谷听到他姓姜,顿时瞪大了双眼,捂住嘴巴喃喃说道。
“我就说呢,怎么这么像呢...”
“嗯?怎么说?”
布谷比量了下姜印的五官。
“这比例简直跟胖老祖一模一样...对了,你有天印吗?”
许印想了下,自己也不胖呀。
从口袋里取出一块小印。
“姑娘说的是这个?”
布谷点点头,皱着鼻头说道。
“对,就是这个!胖老祖就是用这东西,每次偷偷复刻我家老祖新研究的符?!”
许印摸摸鼻子,怎么感觉自己老祖的形象不是很正派。
“你要好好保护这个,很有用的!虽然我只是个小小的灵奴,没有什么法力和道行,但跟在我家老祖身边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见识的...”
布谷认真告诫道。
许印认真点点头。
一缕细碎的阳关从窗户里透进来,忽然有人在外面喊叫着。
“老板,怎么还不开店?”
许印一看手表,时间已经不早了,周围的居民都起得很早,有的还要上早班,或者说去城市的另一边上班,便解释道。
“不好意思,姑娘,还有些俗事需要忙活。”
许印扫了眼周围,看到周围还有一个报架,上面挂着一叠叠的报纸。
“布谷姑娘要是有时间,不妨看看报纸,简体字你应该也看得懂。”喜欢一骑白马来请大家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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