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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豆小说 > 厥木惟乔厥草夭 > 第116章 超逸绝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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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风已燥,蛙声渐起,弦月无寒意。

    齐麟遥窗静默,才感春过夏来,早就变换了季节。

    这转变于北疆来说是无感、无声的,在那酷寒之地也绝感受不到这微妙的变化。

    可景都不同,稍有风吹草动就能引起一番骚动,此处四季分明,百姓皆享受着四季更替。

    齐麟的内心是平静的,他又一次抵挡住了旧疾,再次站起。

    在他突发旧疾时,没人趁机要他的命,在他熬过旧疾后就更不可能伤他分毫。

    或许,这就是内心强大的秘诀,要对抗的始终都是遍体鳞伤的自己,压根也和旁人无关。

    ——挺过了,就能重生。在不断重生后,便也百毒不侵,足可傲视群雄。

    ——什么流言蜚语、诋毁谩骂,伤不到自己的都可视为尘埃,能伤到自己的从来都是心伤。

    现在,在这偌大的正堂内,赵瑾睿和柳霖霖已跪身多时,太师赵衍也立身一旁满脸愧疚。

    “大哥,霖儿之过实属瑾睿教导无方,瑾睿愿承担下一切罪罚,还请大哥莫要伤了身子。”

    类似的话,赵瑾睿已说过很多次,只是齐麟皆无回应,他便也持续恳求着。

    久立不动的赵衍终是站不住了,他先是沉沉一叹,羞愧摇头道:“麟儿,老夫也有愧呀!老夫从未将你当成过外人,你也早已如同老夫亲子,老夫只希望麟儿不要心生芥蒂,还能将赵府看成是自己的家呀。”

    妖?怒目而睁,跨步而出,“家?我不知你们人类的家是怎样的,但,狼群是永远不会嫌弃任何一匹晚归的孤狼的。只要孤狼还愿归,众狼就会起身欢迎,并纷纷舔舐着它在外面所受得伤。”

    赵衍再次叹道:“是啊,人有时真的不如狼霖儿也绝无恶意,她有她想要守的规矩,这规矩虽是天下女人的枷锁,却也是任谁都无法改变的呀。”

    “老头,你先落座吧。”齐麟缓缓回正眸子,随之说道:“阿睿和柳姑娘跪我,我尚能受之。你这老头一直站着,我却是半分都受不住。”

    赵衍紧眉看了一眼端坐在主座上的齐麟,似也寻到了一丝宽慰——只要齐麟愿意开口说话,也就意味着谅解。

    他没有再言,乖乖地落座一旁,慢慢地端起了桌上的茶水。

    “霖儿,恕本王无礼,还想这般唤着你...”

    柳霖霖猛然一震,颤声道:“王爷...王爷如何唤霖儿都好...都好...”

    齐麟,接着说:“本王没资格去责怪一个有规有礼的妇人,因为凡是懂得规矩的妇人都是在维护夫家的颜面。既然,阿睿陪你同跪,那本王就和阿睿好好说说话...”

    赵瑾睿猛地抬头,一脸憨笑道:“好,大哥想说什么都行,只要大哥还愿和阿睿讲话,阿睿就已心满意足了。”

    齐麟能看出他眼中的迫切,亦能看到他眸中所闪烁的光亮,这迫切和光亮没有变,就和儿时一样,每当赵瑾睿六神无主、无计可施时,他都会这样看着齐麟。

    “阿睿,今日本王潜回景都,其实也没什么至关紧要的事,只是想来提醒一下你们:云阙门掌门杜芸卿和太尉之子方莫乃是自己人,虽不能在明面上表露亲切,但你们心中务必要有一杆秤。”

    “阿睿谨记!若有机会得见杜芸卿和方莫,我定会护之。”

    齐麟淡淡一笑,迟疑间似在打量着赵瑾睿。

    过了良久,他才又缓慢说道:“三弟不必这般勉强,因为就算你见到杜芸卿和方莫也不知如何和她们相处,更不知如何去帮她们...”

    “你们本就毫无交际,也无私人情感可言,能知道在该帮忙之时伸出援手便已是难得。”

    赵瑾睿迟迟低吟道:“这...阿睿记下了...”

    齐麟微微摇头,“不,你什么都没记下...即便,我现下点明杜芸卿与方莫和我们是自己人,你依旧不知该如何去做...”

    “一来,你根本就不了解她们,既不了解就断然不知她们的所欲所求;二来,你也压根就没和她们交往过,既无交往你也绝不了解她们的脾性和习惯,也很容易在尚不察觉间触碰到她们的逆鳞。”

    赵瑾睿,忙道:“大哥,您说的这些阿睿都知道,阿睿也想...”

    “你不需要和她们建立关系,亦不需要刻意讨好。”齐麟直接打断赵瑾睿的话,继续说:“我告诉你这些,只是想让你明白每个人都是有底线和敏感区的。正如,我今日来到赵府后,顿感陌生,再无留恋那般...”

    赵瑾睿,急促道:“三弟知错了,三弟这就替霖儿向大哥赔罪。”

    齐麟,道:“无需赔罪。我只是想告诉你,单是这陌生感就已足能毁掉你我先前的所有交情。”

    “人这一生唯有情谊最为廉价,在生出陌生感后没人会再去顾念往日深情,只会将当下的感受放在眼前,从而选择断舍离。这是世间情感最脆弱的地方,亦是所有背叛的根源。”

    “昔日的种种恩情固然美好,却始终抵抗不了当下的钝痛。人也会只记下伤痛,忘却掉一切欢愉。只要痛过一次,就会否定掉以往的诸多美好。这是人性,谁都无法改变。”

    “今日,本王可以理解柳姑娘的顾虑,这顾虑没有错,亦是她该遵守的规矩。但,这规矩到底是守给谁看呢?倘若,这规矩只会使往日故友变得生分,逐渐疏离,那守下这规矩又有何用?”

    “故友一怒,往往会比政敌还要具备杀伤力,因为故友深知你的一切,也知晓你的一切过往,这无疑是最致命的伤害。”

    “礼节的确要守,但,礼节也是呈现在外的东西。本王今日之痛,乃是柳姑娘在身侧无旁人的情况下,还要去坚守着所谓的礼节,那这礼节也就成了针对本王,也断不再是做给外人看的规矩。”

    他微微侧向柳霖霖,接着说:“柳姑娘,本王虽未娶你,却也给予了你所有荣耀。这些荣耀并不是本王对你的亏欠,而是本王对你的信任。”

    “单是这份信任,恐已无人能比,无人可及。”他顿了顿,又皱眉道:“本王倒不是说你可以不顾妇道和本王做出什么逾越之举,本王只是想要提醒你,莫要让昔日故友感到生分。在规矩和逾越之间,应还有一种方式,既不触犯规矩也无丝毫逾越...这才是人生最大的智慧。”

    柳霖霖连连叩首,哽咽道:“霖儿...霖儿知道了...”

    齐麟缓缓起身,慢慢来到柳霖霖身前,蹲身道:“霖儿,本王知道女人难做,你能走到今日更是难上加难。可霖儿你要明白,你所守的规矩实在是个无底洞,因为你要守的始终都不是一人之规矩,而是上千年的世俗和世道对女人的所有不公。”

    “本王且问你,你又要如何去守?今日,你因规矩远离本王,那明日你亦会因规矩而做出违心之事。你以为女人单是守住妇道就不会被人诟病了吗?不,这还远远不够,若按规矩,你需要为赵家传宗接代,也要相夫教子,守好夫家家业。这其中只要一项出问题或没做好都会是你之过也...”

    “倘若有一天,你出府门时画了浓妆,别人同样少不了对你指指点点;你与商贩或旁人说话娇滴了些、温柔了些,他人亦会说你不忘旧业,想要勾搭男人,这也便是本王为何会说规矩是无底洞的原因。”

    柳霖霖,啼声道:“还请王爷为霖儿指出一条明路,霖儿实在愚钝,亦不知如何才能摆脱掉这些世俗规矩。”

    齐麟轻轻扶起柳霖霖,同时也用眼神示意赵瑾睿落座。

    随后,他将一桌上的清茶倒掉,又亲自为柳霖霖倒上了熟水,并递向了柳霖霖。

    “霖儿,你可知晓何为努力?”

    柳霖霖接过熟水,迟迟落座,“何为努力...能使人向好的皆可努力。”

    齐麟含笑摇头,“不。世人之所以会被分为三六九等,全因很多人不知何为努力。”

    “比如,一个茶馆的伙计,无论他怎样努力也做不到天下第一,顶多成为另一茶馆的掌柜;再比如新科状元,不管他如何努力都越不过皇权制衡,更避免不了奸臣当道,因为规矩不在他的努力中,而在帝王之道中。”

    “一个寒窗苦读数十载的书生,又怎能知晓帝王之道呢?他们读的是圣贤书,立志要做的也是为国为民之事,没有人教过他们帝王之术,亦没有人为他们讲过逻辑学。他们始终会困陷在无法超越和抵抗的规矩中,而规矩又如深渊般锁死着他们的脊梁和血肉。”

    他顿了顿,双眸随之黯淡,“本王幼时,曾在宫中读到过一本书,这本书之所以会引起本王的兴趣,全因它满是灰尘,被人拿来垫起了柜脚。”

    “当本王小心翼翼地将它取出后,才看清那是一本来自西方的《逻辑学》。这本书起源于古希腊,写下这本书的也是一位名为“亚里士多德”的人。他在书中阐述了何为范畴论、判断论和推理论,范畴论是研究事物的分类和归类规则;判断论是研究命题的真假和关系;推理论则是研究推理的规则和方法。”

    “或许,你根本不懂本王在说什么。简单地说,很多事都是容不得质疑和推断的,更是不符合逻辑的。只要你愿意去思考,愿意加上逻辑去解析一些事和现象,你就会发现很多事是完全解释不通的。”

    他缓缓看向柳霖霖,一脸沉重道:“而,那些无法用逻辑学解释通的事和现象在我们这也被统一称为:世俗规矩。”

    “既解释不通,便也可以全然理解为服务当权者的工具,它可以随当权者的心情而变,也被千百年来沿袭下的传统观念所稳固着...试问,你又要如何对抗、如何才能做到完美无缺呢?它的产生本就存在着不公,就好比女人一辈子只是女人罢了,你又要如何打破?”

    柳霖霖已彻底听糊涂了,她真不知齐麟在说什么,齐麟所说的也如神话故事般使人难以靠近,更难以体会。

    怎料,赵衍竟在这时突然鼓掌叫好了起来,还真把齐麟吓得不轻,猛一激灵。

    “好!好好好...老夫虽听得一知半解的,但,老夫觉得有道理,甚有道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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