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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头已无孩童欢呼,户户沉寂,只留院前两盏花灯。
花灯斜影轻抚着春帖上的字迹,似笔墨未干,格外亮丽。
它的亮丽之处,并不在意境上,而在字体上。
春帖又称“春联”“门对”,它以对仗工整、简洁精巧的文字抒发着人们的美好愿望。
往门窗上插柳枝,在大门口钉桃木,以及贴门神等等,则是为了驱鬼祛病。
这本是一种风俗,千百年来人们也都是这样做的。
可,谁又能想到,书写在春联上的字体,还内藏着不可言说的玄机呢?
在一些“八面玲珑”“两面三刀”之人眼中,也有一个不成文的认知。
——只要春联不是用瘦金体书写的,那便是无权无势的人家。就算是高门大院,只要门前的春联不是瘦金体,府中也绝无做官之人。
——事实上,既高贵又美观的瘦金体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写出来的,再则瘦金体瘦长略显单薄,写在春联上不免有些萧素气息。除夕本是喜庆节日,也绝不合时宜。
所以,单是家家户户所贴出的春联,就能让一些人筛选出日后要向哪些人家阿谀谄媚。
陶子谦就是其中一位,此刻,他正在冰冷的街头,垂头丧气。
他作为景都布商陶杰的长子,很清楚彻夜的烟花,在为谁而燃放。
齐麟回景都后,圣上没有举办宫廷盛宴,却以这种普天同庆的方式宣告着镇北王的归来。
陶子谦本以为镇北王归来后,景都城内会有一些变化,至少也要有几户与镇北王沾亲带故的人家。
然,门前能贴出瘦金体春联的,竟还是那几户人家。
不用说,太师府前贴的定是瘦金体,赵衍作为当朝太师,又是太傅,其笔下的瘦金体形魂具备,每一字皆散发着王者气势。
说白了,不管是瘦金体也好,还是颜体柳体也罢。只要是会写的,能写出魂的,写到哪上面都会极其好看,还毫无违和感。
不会写的,写不出魂的,只能写出歪歪扭扭、似像非像的字形的,那无论换成什么字体也都入不了眼。
与其入不了眼,那不如就写自己擅长的,这也是瘦金体春联寥寥无几的原因。
陶子谦已打算回府,作为一个多年不得志,又想要出人头地的年轻人来说,在渴望机会又没寻到机会下,他也只能灰溜溜地回家,另做打算了。
他斜望着景都城墙上的斑斑星火,簇簇烟花还在不时升空,只是绽放之刻再无了暖意,全是凄寒。
他不禁缩肩,摩擦着手掌,又将双掌放在嘴前连哈了几下。
散力慢走间,他仿佛已看到了陶家布庄又一年的萧条景象。
突然,他用力踢起脚前的石子,石子也在一府门前的石阶上跳撞。
他的眼眸无力随望,不由讥笑摇头。
他所踢出的石子,竟恰好弹落在一尊石狮子的基座上,“这石子倒是会找地方,我陶家的布庄怕是就没这份幸运了...”
他喃喃一语,回正了眸子,却又在正眸间,骤停了双脚。
他呆滞,他愣神,他静立...突然,他向身侧的府门跑去...
——瘦金体...瘦金体春联...
——沈...沈府...
“这沈府...难道就是三年前京畿驻军首领沈天??的府邸?”
“沈天??...沈天??...”
他清晰地记得,三年前,五万京畿驻军毫无预兆地入了景都城,又出乎意料地围了宫墙。
那日,景都城内很乱,在城门紧闭下,百姓躲回家中关门闭户,隔窗窥望。
有人看到,景都驻军首领沈天??骑着高头大马向宫门奔去。
也有人看到,京畿驻军弓弩齐拉,对准了皇宫门前的禁卫军。
没人知道发生了何事,百姓各个人心惶惶,甚至收拾起了行囊,准备逃命。
他们惧怕会是一场兵变,也恐惧着会被烧杀抢掠。
原本隔窗窥望的百姓,也缓缩了身子,生怕被人看到身影,惨死在叛军刀下。
就这样,百姓在死寂的氛围中整整待了一夜,无人敢睡。不是手持棍棒坐靠在门后,就是躲在床榻底下,不敢出声。
直到翌日清晨,随着胆大之人陆续出现在街头,昨日之事也如从未发生过一般,归于平静。
平静,只是暂时的。
当,越来越多的百姓走出家门后,也免不了一场议论。
有人说,沈天??之所以率领京畿驻军围堵宫墙,全因镇北王齐烈离奇死在了宫中。
也有人说,镇北王齐烈功高震主,不得不反,索性教唆沈天??发起兵变。
更有人说,沈天??的妻子宋锦儿被禁卫军杀害,沈天??为妻报仇,誓要血洗宫墙。
众说纷纭之际,虎崖关突又传回顾英鸢战死的消息,百姓也开始为镇北王齐烈感到不值。
——齐烈戎马一生,一生守护大襄,到最后竟被人杀死在了大襄皇宫之中,且宫墙之内还传出了镇北王齐烈弑君谋反的说法...
——顾英鸢作为大襄一等女侯,又为何偏在齐烈身死后也战死在了沙场,若说这其中没有阴谋,怕是鬼都不信。
百姓在种种猜忌下,也相继签下血书,欲要质问朝廷。
朝廷为阻蜚议,不得不勒令百姓禁止讨论镇北王一事。
久而久之,此事也逐渐被人们淡忘…
如今,瘦金体春联就在陶子谦的眼前,他只知圣上已为齐麟册立了镇北王妃,且镇北王妃还是一位姓沈的姑娘。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镇北王妃会再牵扯上沈天??...
他又一细想,沈天??被贬至虎崖关做了镇边守将,其麾下将领正是昔日的镇北军后,也在刹那间煞白了脸。
待他再次侧望沈府牌匾时,竟也不由颤身后退。
——怕不是齐麟与沈天??早有勾结,此次回来,正是要为老镇北王齐烈报仇?
此刻,他已一脸惊愕地呆滞在了原地。
——他不知今夜能发觉此事,是不是老天在恩赐机会。
——他更不知,假如他将此事禀报朝廷,会不会赢得荣华富贵。
经过长久的心理斗争后,他终是上扬了嘴角阴森一笑,大步离去...
烟花还在炸响着天际,只是寒意更胜,冷艳绝芳。
宫墙之上,突有黑影窜动,犹如飞燕点水,在烟花绽放间时隐时现。
这些黑影矫健轻盈,身段婀娜,似接受过严格训练,各个轻功绝顶。
即便,禁卫军就持枪立身在她们脚下,也没有人注意到她们。
她们越过宫墙,又纵身飞跃在宫殿之巅,只在一瞬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满地萧叶,蛛丝飘垂的殿宇前,一黑影在扬臂间也推开了殿门。
随后,十八个黑影进入,已无人息二十八年之久的昌平宫也亮起了火光。
“少主,老王爷身死后,就一直被停放在这昌平宫中,似也无人问起,也无人敢来看望。”
“我在儿时,曾听父王谈起过这昌平宫,乃是德妃所住之处。大兴五年,以德妃为首的外戚预谋向先帝发难,欲使先帝立德妃为正宫皇后。那时,我母妃恰在景都,便扮成宫中侍女伺机擒下了德妃。后,德妃一党覆灭,这昌平宫也成了一座冷宫。”
“经此一事,我母妃也向先帝提出了想到虎崖关陪伴我父王的请求,先帝多次劝阻,母妃却坚持能经受住北疆贫寒之苦,先帝见我母妃心意已决,便也只好应之。”
“侯爷曾说过,在虎崖关的那段日子,是她这一生最难忘也是最幸福的一段时光。那时,虎崖关不但凄寒,还渺无人烟,侯爷就和老王爷带领着三十八万镇北军一砖一瓦筑建了天瑙城,侯爷也在多年后产下了少主。”
“若不是母妃想让我学有所成,饱读诗书,母妃也绝不会将我送回景都,托先帝代为教养。从那以后,母妃也便年年都回景都一次,只为能多看我几眼,能多照料我几日。”
“侯爷将我等十八姐妹抚养长大后,我等也逐渐懂得了侯爷对少主的牵挂,虽也提过可将少主你接至天瑙城中生活,可侯爷却总是说:少主能留身朝堂,才能更好得成长...”
“直至少主你性情大变,开始流连花街柳巷,侯爷也开始担心起了少主的安危。故,命我等姐妹潜入景都,暗藏在少主左右,确保少主安全。那时,侯爷应已感觉到少主会出事,果不其然,后来老王爷离奇死在皇宫中,我等也只能带少主你撤离景都了...”
“可,我们逃出景都没多久,便收到侯爷已战死的消息。当时,我是如何都想不通,像侯爷这么好的人,怎么就会战死呢?”
“少主。时至今日,我还是认为老王爷与侯爷之死乃是国舅张显宁一手策划,我甚至怀疑大皇子萧文轩也是他杀死的,他做这一切也只为能让萧文景登上帝位。”
“张显宁的确有嫌疑,不过我却想不通他为何非要助萧文景做上帝位...还有,他也没谋害老王爷和侯爷的动机,即便老王爷和侯爷身死,镇北军也不会落到他的手中...”
“这也是最令人费解的地方,张显宁身为国舅爷,无论是萧文景继位也好,还是萧文轩继位也罢,他都能得到至高权势。或许,只有调查清楚他为何非要选萧文景后,才能解释得通他谋害老王爷和侯爷的原因...不知,少主您是如何看待此事的?”
她们口中的少主正是齐麟。
当年,在老镇北王齐烈身死后,齐麟之所以能如鬼魅般离开景都,也是这十八位女子为其铺好了退路。
“眼前的雾,终还是大了些,眼下...我还着实看不清楚...”齐麟的声音很柔,似有些漫不经心,从进入昌平宫后,他的双眸就没离开过摆在殿中的棺材,因为棺材的材质实在太普通,几乎与宫中宦官所用的棺材一模一样。
——他的父王乃是先帝的异姓兄弟,又是功勋卓着的镇北王,死后居然要躺在这种棺材中,又怎能不让他心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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