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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是支援的工作中途还出了岔子。
支援部负责人伦斯中校在混乱中已经不幸身亡,支援部的工作也陷入了不小的混乱:平民里的老弱病残,面对异体的侵袭手无寸铁,安顿这些幸存下来的人,不仅是要拉来一大批救援物资和医疗设备,还要安慰他们直面家破人亡的悲痛。
所以平静下来的工作不可谓不困难。
凯瑟琳骨裂的胳膊没了战斗和赶路时荷尔蒙的加持,这会疼痛才袭击了她,她一只手扒着麻井直树的肩膀,另一只手拖着苹果,借着这根人形拐杖,斯蒂芬女士两步并作三步,一摇一摇地向前蹦;麻井直树看在病号的面子上忍气吞声。
“好久不见啊,凯瑟琳,你这造型很独特,要去印度当神吗?”奥萝拉看见红润的苹果眼前一亮:“你怎么知道我肚子饿了,我就知道你是爱我的。”
话音刚落,凯瑟琳手里的苹果空了。
咀嚼果实的汁水四溅,奥萝拉吭哧吭哧地埋头苦吃,一边还大力拍了拍凯瑟琳的肩膀:她忘了自己的怪力加持,重伤未愈的凯瑟琳险些被她卸了肩膀。
“吉祥的兆头被你吃了。”凯瑟琳怒骂道:“吃吃吃,就知道吃。”
“什么吉祥的兆头?”奥萝拉吐出被舌头和牙齿清理得很干净的果核,往凯瑟琳面前一亮:“等会还得下去把老大捞出来,趁机补充一下体力。”
“瞎蹦哒和吵吵的都停一停啊,赶紧过来搭把手,说的就是你们。”沉默许久的王胥揉了揉自己劳损的腰肌,向他们招了招手。
相比于这俩脱线角色,王胥比较喜欢装大尾巴狼,平时戴副眼镜尽显优雅,在领导和外面的人面前作斯文状,此刻站在那里发号施令的样子极具欺骗性。
墨白暂时取代了杨树沛通讯四起的焦虑工作,到处都是联讯信号,数不清的问题堆到她面前,七嘴八舌的声音是个人听得都会烦躁;墨白的声音不疾不徐,年轻的女音很有安抚力,她一个接一个地回答来自集兵部,科研部,支援部,统战部和宪兵部的问题,以及来自军委高层的灵魂拷问。
“伤员必须赶紧撤离到安全地带,没有安全地带就人造一个防护罩,很难吗?分批送,不要图快一锅端。”
“快速解析三号能量塔的内部情况,解离弹的干扰会随着时间延长而变强。”
“伦斯中校的遗体已经被回收,根据她本人生前签署的捐赠协议,稍后会移交科研部作为实验材料,返回火星基地后召开悼念会。”
“王胥,立刻组织一套救援方案,兼顾安全与效率。”
“给火星本基地发送紧急调令,这不是申请,地球立刻需要一批训练有素的增援部队,医疗物资和设备也要最好的。”
“各军清点伤亡人数,武器和现有物资,给一个大概数量。”
“是集兵部的杜邦少校吗?幸会,叙旧的话回去再说吧;有劳你带人在不明黑洞区域做防护线,若出现异常,请立即发送讯号。”
偶尔活动一下肩颈,墨白都要感叹:幸好她的身体构造基本上已经是金属做的了,不然现在耳蜗都要换成备用的。
“据我对上校体质的了解,他此时应该还活着,然而在不明的情况下,他失联的时间越久就越危险,我们得赶快派人下去营救。”王胥按住眼镜腿,反射出精明的光:“更何况,‘蝴蝶的情况如何,我们还不能确定。”
王胥人很年轻,按理说此时应该没有她的戏份,但是墨白要负责全场的调度:杨树沛和楚斩雨掉线了俩,这时候墨白以机械之身干了两个人的活,早已转轴不停。于是作为统战部所有干员里伤最轻,相对来说也靠得住的,她受命于危难之际,主持对楚斩雨的营救行动。
长长的链接索已经抛下了深不见底的黑洞,听不见触及底部的回响,幽深得让人胆寒。刚才历经鏖战的大多数人早已经精疲力尽,此时已经没有多少下去一探究竟的精力和勇气,面对深渊,有人面露怯色。
“我先下去探路。”王胥身先士卒地穿上防护服,面罩上的雾气一闪而过,她跳到绳子上,金属钩锁自动挂住了她的脊背:“刚刚清点好的人,跟上。”
也有人在纳闷:战争打到现在,本没有理由为了一个士兵耽误全军的行程,他们现在的精力本该以安顿难民和无害化处理异体残躯为重心;但是军委要求楚斩雨活要见人,死要捞尸,态度很坚决。
只有墨白知道:对于军委和科研部来说,楚斩雨失踪才是最危险的情况,他作为活人和尸体的价值都难以估计。
王胥心里多少也能猜到一点,她并没有对军委的决定做怀疑。
奥萝拉紧随她后,凯瑟琳在边缘跃跃欲试,被提着领子一把拉回地面,麻井直树揪着她,把这头神兽归位:“安分点吧你,有他们俩带头就够了。”
凯瑟琳捧着果核唉声叹气。
“好好的兆头让奥萝拉吃没了,我就知道她是个搅屎棍。”
麻井直树看了看这个忽然相信玄学的女子,便顺着她的话往下捋:“苹果的‘苹和平安的‘平是一个读音,那按这么说,‘果核的谐音不就是‘果然和平的‘果和吗?”
这么一听,凯瑟琳喜上眉梢,赶紧把这光秃秃的果核放在车顶,像供舍利子一样供起来,心无烦恼地摇着花手去帮其他人看仪器去了。
被选出来的战士也穿上防护服,沿着链接绳子慢慢传送下去;制氧机巨大的扇叶深入,罩在空洞上方。根据地质探测,这个空洞很幸运地是直立性,正常情况下找到楚斩雨和“蝴蝶”比较容易。
支配者的活动轨迹已经消失了,但仍不确定它现在处于什么状态,要是到了下面发现它生机尚存……因此每个人身上也装备了轻式武器,一旦发现情况不对,优先带走楚斩雨为先,不和它硬拼。
“你的生命力真是顽强。”
恐怖的愈合力把坚韧的刀片勒断,清脆的金属声哐当。
楚斩雨把人脑从“蝴蝶”体内剥离出来,布满沟壑的脑仁被刀子无数次捅伤的缺口还在颤抖着想要聚拢,于是楚斩雨把脑仁串在了自己的手臂上,阻隔脑部恢复原状。而失去了指挥中心的“蝴蝶”躯体竟然开始慢慢地向他这里靠近,试图和分离的脑部合二为一。
他知道这时上面的人一定在想办法救他出来,说实在,待在原地才是最好的选择……然而目睹此情此景,楚斩雨头也不回地迈步远离了这坨蠕动的肉。
站在结冰的石壁下,他抬起头目测距离,能感受到丝丝微风:应该是制氧机在发动,他本想抓着石壁上的凸起,尝试爬到更高的地方,可惜低温已经将这里变得如镜面一样光滑,根本找不到任何着力点。
眼看着残躯像未蜕变的蝴蝶幼虫一样移动过来,楚斩雨调整了一下呼吸,检查着自己的身体恢复情况。
多处粉碎性骨折已经自愈差不多,只剩下愈合后的阵痛,不过那都不算什么;他思酌片刻,心里闪过一个飞快的念头。
“这里没有人……应该也没有监视器……”
楚斩雨拈了拈自己的手指,覆盖在上面的皮肤散落,露出下面淡红色的肌理,一团深蓝色的光晕像黑暗海底浮出的水母,照亮了楚斩雨毫无血色的面容和支配者巨大的身躯,石壁上折射出明镜般的光辉。
站在满地冰屑和鲜血里的楚斩雨,像从冰川里燃烧的火焰里探身。
明明镇静剂的效果已经过去,楚斩雨却意外地平静。他忽然没头脑地想到:如果“蝴蝶”和自己作战时,用的不是这个外形丑陋的怪物壳子,而是薇儿呢?面对着那个女孩,他真的能像现在这样果决吗?
直到最后一刻,“蝴蝶”的残躯似乎受到女孩残余灵魂的指引,伸出滴露粘液的皮肉,犹疑着拥抱了他,冰冷地拥他入怀,不知道是渴求这个男人身上唯一的温度,还是不由自主地害怕。
那个大雪纷飞的夜晚,他隔着玻璃墙和她说悄悄话,不远处就是培育中心的晚宴,其他人在那里欢歌畅饮,载歌载舞。
楚斩雨从“蝴蝶”身体里抽出了一具赤裸的少女枯骨,这座庞然大物停止了运动,向后倒在了地上,发出怦然巨响。
下一秒,串在他胳膊上的大脑也落了下来,砸在地上飘落成灰。
他翻过这具骨头的背面。
最后一秒他还怀着侥幸之心,也许不是他想的那样而是另有原因,但是下一秒就看到了眼眶里隐约出来的,一颗完整的蓝色眼球,单拿出来看也很漂亮。
楚斩雨捂着眼睛,眼泪流了下来,在腮边凝结成冰块。
他把手指伸进去努力地想要把这个寄生虫挖出来,可是这东西比他想象得埋得深。然后,在楚斩雨触及它的瞬间,就融入进了他的皮肤,消失不见。
他很希望这东西在消失的时候能够发出不甘心地惨叫,可惜没有生命的东西给不了他任何反应。
倒在地上的支配者躯体,慢慢变得僵硬,楚斩雨再去触碰它的时候,体积小了许多,已经是和岩石类似的触感了。
他紧紧地拥抱着这具干枯的白骨,头骨上还能看见用刀捅出来的伤口,空洞的眼眶黑不见底,幽深地盯着他,安静地依偎在他的怀抱里,她今天真乖。
楚斩雨沉默地想起卧室里那好几个大箱子,都是给她未来装行李准备的。
给她买的衣服,薇儿每次出门,都要站在镜子面前,认真地检查衣服上的脏污和褶皱,她像一个法官一样严肃地对待骨子里滋生出的爱美的天性。
板鞋,球鞋,花边凉鞋,各色的细丝袜子,hello
kitty的发卡和绑头发的绳圈,桌子上是练习写字用的纸,写着“楚斩雨”字样的纸张,被她很宝贝地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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