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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门口去迎,不出所料,从车上跳下来扑到我怀里的还真的是露露,看似并没有生我的气。
高辛辞在我身侧站着,一张嘴张得老大,说不出话来,只是默默地竖了个大拇指。
露露白了他一眼:“可不?谁像你一样,一天到晚小心眼儿,多一个情敌你能哭三天。”
我,懵比并问:“啥时候的事儿?”
“就初三的时候啊,他提亲跟侯向阳家撞上了,那会儿刚认识嘛,他怕还没有追求你的机会就被侯家抢了先……唔!”
露露还要说下去,立刻就被高辛辞后背偷袭捂上了嘴。
我又无奈又有点骄傲,骄傲这个世界上会有人这么爱我,无奈高辛辞这么傻,为了一个见了一面的人难过成这个样子,我不是不相信一见钟情,但也不得不怀疑,我分明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完全没打扮,而且刚和赵看海打了一架,灰头土脸的,他就不怕我是人贩子?
不过,我也没什么时间去想这些事情了,回了临江,各处都是人家的眼线,津海反倒是说出秘密最安全的地方,我拉起露露的手:“我有话跟你说。”
“啊,那我呢?”露露还来不及回答就被高辛辞抢了先,委屈巴巴的拉住我另一只手:“时时,你还没安排我呢。”
“你是我未婚夫,说起来也就是我傅家的人,你当然要留下帮忙招待客人呀,乖啦,在老傅面前好好表现昂!”我摸了摸他午睡起来没整理的呆毛,高辛辞满意了,我又回头招呼梁河:“叫人,把望穿河那边守住,我带露露过去说件事。”
“好嘞。”梁河干劲满满,迅速跑了出去。
左右看看没有梁森的身影,不过他来了老宅就闲不下,怎么说以前也是在这里上班的,我也就没当回事,带着露露往望穿河的方向去了。
这个地方不在老宅所属的地方内了,是出了院门外的,不过这片山上大半都是傅家的宅院,山腰上还是傅家的农田、茶园,所以外人自然把它当做我们家的地盘,一般没有人来,偶有一两个也是在河边钓鱼的。
夕阳西下,落日余晖打在水面上。
我拉着露露到矮山上的巨石边,传说这条河、巨石的名字都是傅家的先祖取的名字:望穿河,盼归石。
老傅讲睡前故事的时候说过,傅家祖上就是山上务农的小户人家,很多年前,有一位读了书的青年才干不愿屈从一生务农的命运,于是收拾了干粮盘缠、抛妻弃子,甚至连年过六十的父母也不要了,连夜下山寻找出路。
老两口倒还好,年纪大了,也不止这一个儿子,大儿子走了,伤心了几天,日子好歹也能过下
去,可刚进门的媳妇就惨了,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来到这穷乡僻壤小地方,起初也想好好过日子,便老老实实拜堂成婚,谁曾想新婚三日,丈夫就离家出走不复回。
她没办法再改嫁了,别说那时候还没有和离,更倒霉的是她在那三日之内怀了孩子,她就一辈子困在这户人家里了,只能在闲暇的时候来到丈夫渡船离开的河边,一坐就是一下午。
巨石因为她的故事有了名字,盼归盼归,盼望丈夫归来。
河流为此大旱三年,似若她的眼泪被风干,望穿望穿,不如做忘川,忘记一切,重新开始。
我给露露讲完这个故事,也不晓得她是不是有什么感触,坐在巨石上眺望着山脚下盈盈的金水。
“我还是让老傅收了王静蕾做义女,让她心想事成了,你会怪我吗?”我低声问,望着远处,思绪复杂。
露露听到我的话笑出了声,并无埋怨,只有欢快:“我相信你自有安排的啦。”
“你还是不开心的吧,恶人没有恶报,甚至、很快这个人就要得偿所愿。”我轻轻叹了口气。
露露当然是百思不得其解,真相被撕破、展现在眼前的一瞬间,白皙的面容浮现血丝,我抬首,看到一双通红的眼睛,她在极力忍耐着什么,眼角的皮肤为此褶皱了。
“那……你为什么要这样做?”露露的声音带着哽咽,她像只惊厥的小鹿,方才看我一眼就怯懦的低下头去。
这份怯懦是对矛盾的逃避,她对我来说有多重要,我对她来说有多重要,这些情分是我们走到如今都
不敢去想象的东西。
可惜我要让她失望了。
“为了拖延你和澄澄的婚事。”我缓缓开口:“如果不是王静蕾和赵看海,三天后成婚的、很有可能就是你和澄澄。”
“为什么?”露露更惊讶了,不可置信的看着我。
“因为……澄澄,是我同父异母的亲弟弟。”我极艰难的说出这句话,幽幽的望着远处,我甚至都不敢回头看看她的表情。
我没有听到她的回答,她大概是愣了愣。
我不敢停顿,我怕只要我犹豫一下我就没有再说出真相的勇气,于是深吸了一口气一鼓作气:“对不起露露,隐瞒了你这么久,可是我不敢说出来……如果不是你和澄澄订婚我恐怕一辈子都不会说起!澄澄是我亲弟弟,他是私生子,十七年前,陆茵茵趁着我妈妈怀孕、没有闲暇去管老傅的事情横插一脚,我只查到她往老傅的酒里下了药,大概那个时候我妈妈和老傅的感情就已经有了裂痕,她就想利用这个机会逼迫老傅娶她进门、好成为我们傅家的夫人,老傅拒绝了,给了她一笔钱让她离开,可是谁都没有想到她怀孕了,用老傅给她的钱生下了澄澄,她带着澄澄躲了十几年,等到能彻底掌控他的时候才带着他重新出现在老傅面前……”
说罢我泣不成声。
望穿河边寂静了好久,好像除了我的哭声,就再没有别的了,一直到太阳落山,我不大清晰的看到天空中点点繁星。
露露却突然冷静了:“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具体时间记不大清了,大概,是在老宅、余婷死后不久,尚明誉告诉我的。”
“尚明誉?”露露怔了怔:“那、高辛辞知道吗?”
我摇了摇头:“我没有说,他爸爸有没有跟他说过我也不知道,不过,看他现在这个样子应该是不知道吧。”
露露长舒一口气,我才敢偷偷去看她,她仰着头,像要把眼泪倒流回去。
“时时,对不起……”露露忽然道。
我回过头去,这次没有隐藏,我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我问。
“你难过吗?”露露满是歉疚的看向我,眼泪再也忍不住,此刻倾泻而下:“对不起,我居然、居然喜欢上一个害了你的人……对不起,我不知道他破坏你的家庭,对不起……”
我愣住了。
我没有想到会有人因为这件事向我道歉,澄澄的事应该向我道歉吗?
老傅对我大概也有愧疚的,但他没有同我说过这样的话,其他的家人或许也有安慰我的意思,但没有觉得,应该向我道歉。
露露说起的一瞬我甚至觉得诧异,我没有想到澄澄的存在,我是应该得到道歉的。
她试图抱着我痛哭,可又觉得愧疚,不敢上前来,一双手满是期盼的停在我身前,等待我的首肯。
“应该、是我对不起你才对,我没有告诉你……”
我抱紧了露露,还有些恍惚。
压下去的问题就被拖起来等待我的判决:我真的应该怪罪澄澄和陆茵茵什么吗?他们有破坏我的家庭吗?可我回来之后,我的家本来就是不完整的,如果不是老傅和郑琳佯离婚,我也不会趁着那个时候回到傅家了。
可是若当初没有陆茵茵的一杯药酒,是不是老傅和郑琳佯就不会彼此忌惮?
所有的问题缠绕在一起,我根本找不到答案的出口,我真的想不通,也没有人能给我答案。
最终我还是选择把我的一切都抛开。
“露露,我不在意澄澄的身世,我也不知道这些该是谁的错该是谁无辜,我只想这个堵在节骨眼儿上的问题被解决,那就是你和澄澄的婚事。”我定了定,看向露露的双眸:“答应我,无论你还要不要选择他,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澄澄,我只想我们现在这一家子安安稳稳的过下去,我真的很累了,不想再因为这件事情折腾什么。”
“我答应你,不告诉他。”露露忽然多了茫然:“但是,我们俩的事,我没办法立刻下结论,时时对不起,你、你给我点时间吧……”
露露说罢,捂着脸颊跑开了。
下雨了。
方才还是晴空万里的,忽然乌云就从远处飘过来,不过并不是很大的一团,这乌云就好像是专门过来衬托我的心境似的。
细雨如丝,若根根银针从天空坠落,一点一点的刺破我的皮肉,顺着血液走遍我的全身。
月色朦胧,将我的身影映在望穿河畔。
回去的时候已经不早了,晚宴也快结束了,老傅应该是猜到我带露露去做什么,所以并没有派人来找我,正好,省得我这一身湿哒哒的让他看见又要担心,我感觉我有点儿发烧。
悄悄潜过凝晖堂,我往我小院的方向去,这一晚上最多是被梁森看见了训了一顿。
我一面吹头发一面从镜子里看向叉着腰倚在门口的梁森,嘟嘟囔囔不服气道:“你还说呢,一下午到哪儿去了,我都找不着你,还是梁河找人给我守住河边的呢。”
“你还有理了?你自己不知道自己身体什么情况啊?再说了我早上不是跟你说了吗,我下午不在不在,晚上下雨,你自己带件衣服。”梁森翻了个白眼,保姆阿姨来送姜汤也没个好脸色,接过之后立刻塞到我手里没好气道:“喝了!”
“烫啊……”我浅浅讨了个饶:“我错了还不行嘛,放那儿呗我等会儿再喝。”
梁森还是瘪着嘴硬塞到我手里,拿过我手里的吹风机:“没嘴啊,不会吹一吹,再放一会儿凉了喝了有什么用?”他一面唠叨一面帮我吹头发,训着训着也就没劲儿了,反正看我也是一副不服气的样儿,梁森叹了口气,无奈还是选择来软的:“我的大小姐,求你省点儿心吧,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为我想想好不好?你生病了挨骂的是我啊!”说着说着莫名笑出声。
“没那么严重啦,再说了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我生病了?”我歪了歪头嬉笑道。
梁森照着我脑门儿拍一下:“你是不是忘了医院还有个大漏勺啊?给你看病的一直是阮文素,那是你爸的初恋!她能瞒着你爸吗?诶,我也是倒霉,家里这么多人我偏偏跟了你,最不省心的就是你。”
“知足吧,你要是跟了别人还天天打仗去呢。”我吐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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