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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看还能发现锁链上隐隐约约的红色。
——
日落日升。
冷冽的风呼呼地吹,像一片片锋利的刀片,切割着每个路人的脸。
法庭门口。
陈惜站在阶梯上,脚上踏着黑色的雪地靴,焦急地来回踱步。
她裹紧身上的黑色外套,露出伤痕累累的小脸。
在冷风的肆虐下,本就苍白的小脸失去血色。
叮咚……
墙上的大钟响起古老庄重的声音,“八点整。”
陈惜抬眸,视线落地大钟的秒针上,漆黑的瞳孔跟着指针转动,心跳缓缓加速。
“陈惜。”莫莫的声音裹挟着冷风,吹到陈惜耳畔。
陈惜暗沉的双眸一亮,转过头,莫莫稍显疲惫的身形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陈惜三步并做两步,连忙下了阶梯,双手伸向前,想接过莫莫手里的公文包。
莫莫侧开身子,躲开了她的动作,“先上去吧。”
陈惜怔愣在原地,又很快反应过来,“哦,好。”
莫莫走在前面,脚步稳健,声音难掩疲惫,“孩子呢?”
她昨晚几乎没睡,一直在整理今天开庭的资料。
打车过来的路上小憩了一会,但仍然不够。
不过她也习惯了高强度工作,不会因此影响自己的状态。
“那儿。”陈惜跟在莫莫身后,指向大厅。
莫莫抬眸望去。
大厅里除了工作人员,几乎没什么人。
里面放了两排椅子,以供人临时休息。
空荡荡的铁质椅子上,坐着一个小男孩。
安安静静地,垂着脑袋坐在那,像个洋娃娃似的,一动不动。
莫莫点点头,刚想抬手打开门,陈惜已经先她一步,推开大门。
莫莫眼眸一怔,随即自然地迈着步子进去。
“诺厄!”陈惜柔着嗓音,向小男孩喊道。
刚刚还一动不动的小孩,听到陈惜的声音后,立马回头。
浅绿色的瞳孔,像森林里的小精灵一般,直直撞进莫莫的瞳孔。
莫莫呼吸一滞,这么干净漂亮的瞳孔,纯洁得像是不属于这人世间一般。
“快过来!”陈惜向他招手。
男孩有些艰难地撑着椅子下地,朝她们走去。
每一步都迈得很大,但速度很慢。
看得出他想快点过来,但身体条件不允许。
莫莫看着他扭捏怪异的姿势,眉心一皱。
陈惜往前几步,拉着男孩的手,担忧地瞥了一眼,接着朝莫莫介绍,“我的儿子,诺厄.希尔。”
“诺厄。”陈惜小心翼翼地扯了扯男孩的小手,“这是为我们辩护的莫律师,快叫律师姐姐好。”
莫莫紧抿唇瓣,朝着男孩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男孩掀起眼帘,立体又带着一丝幼态的五官清晰地展现在莫莫面前。
她并没有见过这孩子的真人,只看过照片。
印象里,这双浅绿色的瞳孔最是引人注目。
可直到这孩子和她对视的那一刻,她才注意到那清澈的眸子里,浸染着痛苦和麻木。
莫莫直觉不对,上下打量着男孩。
男孩身上的衣服整洁,脸上也白白净净的,没有一点伤口,脚下的鞋子似乎还是新的,没有一点灰尘。
那打理得整整齐齐的头发,发尾却干枯毛躁。
他看起来似乎是一个被小心翼翼娇养长大的孩子,但从一些细枝末节里,处处体现着矛盾。
而且行动上的不便,以及眸子里的木讷又不像是装出来的。
莫莫探究的视线落在男孩头顶,男孩却只是礼貌地扯出一个标准的微笑,用不标准的普通话喊了一句,“律师姐姐好。”
莫莫眸光微顿,轻声回应,“你好。”
“孩子也要上法庭吗?”陈惜紧紧握着诺厄.希尔的小手,一脸忐忑地盯着莫莫,小心翼翼地询问。
她怕法庭过于严肃,让诺厄.希尔感到无所适从。
毕竟孩子还小,她也不希望将父母的破碎不堪展现在孩子面前,会留下阴影的。
平时就算阿道夫对她动手,都会挑诺厄不在的时候,而且也不会在她脸上留下伤痕。
所以诺厄一直都不知道他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只是后来阿道夫越来越肆无忌惮,往往哪里显眼,他就打她哪里,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她身上有伤。
诺厄问过她身上无缘无故多出来的伤口,她也总是用摔跤这样拙劣的借口敷衍过去。
渐渐的,诺厄不再问了,只是越来越沉默了。
即使她和诺厄待上一整天,也不见他蹦出来两个字。
她察觉到诺厄的心理出现问题,可她没钱带着孩子去看病。
阿道夫早就将家里的所有财产掌握在手里。
面对她想给诺厄看病的要求,阿道夫总是不耐烦地说诺厄就是装的,不愿意去上学而已。
诺厄甚至也配合地点头,死活不愿意去医院。
她没有任何办法,除了任由事态这样发展,没有别的手段。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聪明的人,也不是一个有主见的人。
离开父母前,盲目地听从父母的要求。
遇到阿道夫后,又沉溺在被呵护喜悦里,被爱情冲昏了头脑。
甚至在阿道夫的哄骗下,匆匆领了结婚证。
可没两年,阿道夫的本性就暴露出来。
她苦于这样水深火热的生活,可却没有能力挣扎出来。
她只能极力护住诺厄,让诺厄远离这样乱糟糟的家庭。
所以,小小的诺厄在幼儿园的时候,就办理了寄宿,只有放假的时候才回家。
莫莫收回视线,抬起手腕看了表,还有半个小时开庭。
她来不及思考诺厄的怪异,匆匆解释,“如果有需要的话,需要孩子出庭作证。”
陈惜迟疑地点点头,随即小心翼翼地看向四周,艰难地蹲下身子,附在诺厄耳畔,压低声线。
“记得妈妈昨晚和你说的吗?”
诺厄点点头,浅绿色的瞳孔里没有一丝波澜。
似乎已经经历过太多次这样的事情,没有什么惊奇的。
虽然他还小,但他很清楚离婚是什么意思。
他的父母,已经连续四年在“离婚”两个字上纠缠了。
无数的律师在陈惜身边出现。
无论清晨还是黑夜,他眼睁睁看着陈惜激动地出门,再一脸落败地回家。
深夜的时候,她总会蹲在他床边,一边用那伤痕累累的手隔空抚着他的小脸,一边隐隐啜泣。
她总以为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其实过往那些夜晚,他都是在她憋闷的哭声里入睡的。
自他有记忆以来,离婚官司就一场接着一场。
没有律师能真正让他的父母离婚的。
这次,应该也不例外。
不过让他诧异的是,以前开庭时,他总是被丢在家里,或者幼儿园里。
这次,他居然被带了过来。
昨晚,她教了他很多。
比如,
“我亲眼看见爸爸拖着妈妈的脚往院子里走,妈妈整个人都躺在地上。”
“我听到了妈妈大声的叫喊,还有爸爸的骂声。”
“这样的场景出现过很多次。”
……
她以为他从来没看见过这些,也无法理解这些话的含义。
她以为这些对他而言都是假话,所以她一遍遍嘱咐,生怕他说错了。
可其实,是她错了。
他虽然没有看到这样的场景,可他正在经历。
从发现她脸上的伤那天开始。
这样的场景几乎每个假期都会在他身上发生。
所以他一点也不陌生,甚至完全理解这些话的含义。
陈惜像是还不放心,握着诺厄的手紧了紧,再次嘱咐。
“不管别人问什么,你就说不知道,记住了吗?”
“除了妈妈昨晚教你的话,其他的什么都不要说。”
诺厄点点头,没有丝毫情绪波动,“知道了。”
虽然他觉得这次的官司依旧不能让他的父母分开,但他还是愿意为了那微弱的希望试一试。
陈惜刻意压低了嗓音,可站在两人身边的莫莫还是听到了。
陈惜的嘱咐也处处透露着奇怪。
莫莫还是忍不住怪异地瞥了诺厄一眼。
随即,她将地上的陈惜拉起来,往一旁走了两步。
压低声线,“孩子不知道你被家暴的事情吗?”
陈惜嘴角绷成一条直线,不说话。
莫莫语气有些重,“说实话!”
陈惜轻微地点点头,如果不仔细看,几乎发现不了。
莫莫眉头瞬间皱紧,回头瞥了眼双眸无神的诺厄。
她低声斥责,“你之前的上交的资料里,明明写着孩子目睹你被家暴的全过程,你现在告诉我他完全不知道!?”
莫莫的语气又急又燥,“昨晚我问你,孩子能不能出庭的时候,你还信誓旦旦地说可以?”
“这是你的可以?!”莫莫严肃地盯着她。
陈惜的头越垂越低,双手无措地搅着,手上的冻疮裂开,变得比刚才还要红肿。
“快开庭了,还进不进去?”工作人员催促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耐烦。
莫莫深呼吸,平静地转头,嘴角维持着礼貌的微笑,明显压着怒气,“好的,马上。”
工作人员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们一眼,接着踏着大步离开。
莫莫回头,冷冷地盯着陈惜,“先进去,这件事之后再说。”
陈惜触及到莫莫严肃的眸光,浑身下意识一颤,垂下眼帘,浑身颤抖地跟着进去。
临走前还不忘让人将诺厄安排好。
其实诺厄足够安静,就算没有人看着,他也不会乱跑。
——
法槌敲响,二审开庭。
莫莫双手交握,放在桌子上。
对面席位的了律师正在侃侃而谈。
阿道夫面色平静地坐在一旁,即使看到满身伤痕的陈惜也没有丝毫情绪变化。
莫莫指尖点在身前的资料上,漆黑的眸子观察着对面的男人。
阿道夫身上穿着黑色西装,棕色大衣放在椅子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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