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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大脑就像是一台超级计算机,把眼耳鼻舌身所有能够感觉的信息,迅速加工判断,做出方案优化后的实施。
而如果人们感觉不到,如深海底、高山密林,就会有种种神秘的猜测想象。
几百米以下的地层,是人们的自然感官无法感知的,在煤矿工人眼里,这就是神秘的所在!要不然,在彭州市最早的煤矿开采区域,涟泉区也不会出现过窑神庙。
再说林彦俊在大家休息的时候,也是多年的工作经验,安全第一的概念要落实到具体的自救预案。
林彦俊在老塘子咂摸了一会:嗯!不错!这个所在,好像是个可以避难的场所。
林彦俊心里想。
林彦俊不知道,正是他的这个未雨绸缪的举动,后来救了几十个人的命。
林彦俊的第六感官,让他不安,想方设法巡视了一遍。还多此一举的流着汗,巡视了设想的遇难避险路线。
下过矿井的人都知道,你的防备再周到,事故总能从你没想到的地方发生。
就在下午四点多钟的时候,林彦俊们已经把今天的,最后一矿车煤装好。矿工们有的脱下胶靴倾倒里边的煤霄,有的披上褂子,将矿灯摘下,耷拉在肩头上,准备收兵回营。
事故发生的很突然。
其时,工人们先是听到冬夜狂风奔跑的声音,那声音里还夹杂着狼嚎鬼叫,让人闻之寒毛陡竖。
紧接着就是天崩地裂般的一阵巨响,犹如千军万马呐喊着冲杀过来。
开始,大家都愣住了,林彦俊也有些发怔,这是他十几年矿工生涯从没有遇到过的事情。
很快他反应过来,打着手势让矿工们跟着他,向采空了的老塘子蹿去。
也就不到几秒钟,巷道里连着供电线路的照明灯,全都熄灭。原先可以听到的抽风的声音,遥远的电机车、运行矿车碾压的咔咔哒哒声。全被咆哮的水啸,和巨大物资撞击、折断、巨石坍落的声音所代替。
耳膜像被撕裂了,耳朵锥子样的刺痛。
嘈嘈杂杂的只见矿灯光柱下,人的嘴在一张一合,就是听不到什么声音。
很快水漫进了老塘子,灌满了胶靴。
还好,跑的及时又够快。
在随身矿灯的光柱里,透过灰尘和水雾,还能看到班长的手势。
伙计们,你牵着我,我拉着你。跟在班长身后,向老塘子的更深处,叽里踉跄半蹲着跑去。
林彦俊们陷入了绝境。
吴小怎得到矿上掉水的消息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钟。
吴小怎的右眼皮,跳了一天。念叨着:左眼跳财,右眼跳挨。可别有什么事啊。
一直心惊肉跳的。自从选择了煤矿工人做丈夫,吴小怎就有准备,毕竟煤矿一线是最危险的地方。
正如伟人所说:要奋斗就会有牺牲,死人的事是经常发生的。只要为了人民的利益去死,他的死就重于泰山。
煤矿工人在国家急需煤炭的时候,奋不顾身,前赴后继,含笑用生命换取工业急需的乌金。
就像一位煤矿诗人所写:“一声炮,地下黑宝往上冒;我是煤,我要燃烧……”
煤矿工人家属的习惯:每当亲人去上班,留在家里的妻子心都提到嗓子眼。吴小怎也不例外,每天都是手搭凉棚送夫走,斜倚门框盼归来。
按正常规矩,这时间林彦俊应该到家吃过晚饭,是全家在一起享受天伦之乐的时候。
现在大雪已经淹没膝盖,仍在飘飘洒洒没有停止的意思。
林彦俊迟迟没有归来,吴小怎不由的担起心来,净往不好的方面瞎猜想。
过去林彦俊也有回来比较晚晚的时候,可那大多是好天气,他在外边和工友们喝了几盅。
酒喝得忘形,回家会晚。
要说林彦俊这人,身高体壮,膀大腰圆,性格直爽,为人特讲义气,好朋友好工友一大片。毛病就是有点好酒,几个朋友一劝,往往吃不住劲,酒就喝得有些高。为这,两口子没少闹气。
今天和往日不一样,首先雪下得就很诡异,从早上起飘飘荡荡有些雪花,过了中午雪片大如鹅毛。
一下午昏天暗地的,隔不了几米就难见人影。按理说离家几十里地,林彦俊在这样恶劣的天气,是不会在外边喝酒的。就是喝酒不回来,他也会打电话给家里说一声。
要知道,昨天夜里,两人还为他近日酒喝得有些多,闹了气。
上床的时候,林彦俊趴在吴小怎耳朵边不住赔罪,见吴小怎再怎么逗都不笑。他便咬住妻子的耳垂,恐怕两个儿子听到,压低声音说:你要再不高兴,今晚我就办了你,让你再给我生个闺女。
说完皮着脸,硬往身上爬,用嘴堵的吴小怎咯咯的笑声都咽到了肚里。
要知道,今天是他们结婚的第十二个年头啊。
自从矿上要关井了,丈夫就几乎没在矿上的单人宿舍睡过,说是凄凉衰败的矿井让他净做噩梦。
见丈夫天都黑的透透的,还没回来。吴小怎开始不放心,就打了林彦俊朋友的电话。
这是林彦俊初心的朋友,原先都在一个工区,最近才调到地面工作。
对方接到电话,没有了往日的爽快和小甜嘴,连嫂子都没有喊。憋屈了一阵,才说:我告诉你,你可不能急啊!
能不急嘛,林彦俊是家里的顶梁柱,是她托付终身的丈夫啊!
山上天,天下山,死了男人,崩了山,塌了天。
煤矿工人家属,最大的忌讳是亲人的安全。要不,彭州最早的矿井附近,为什么有窑神庙?
吴小怎慌慌张张,把儿子托付给娘家嫂子。一个人顶风冒雪,深夜骑着自行车,就往四十多里远的煤矿赶去。
一路上,雪深路滑,她不知摔了多少跟头,应该说是鼻破脸肿,一瘸一拐的捱进矿门口。
她赶到矿上,已经是快下半夜了。
对这里的煤矿大门,吴小怎有深深的记忆。
那是刚结婚的时候,林彦俊把她带到矿上宿舍住了几天。
新婚嘛。干什么都是甜蜜的,下了中班林彦俊还是不想休息,喝点酒,带着妻子满矿转。
我的个娘唉,凌晨已过,矿上还是灯火辉煌的,到处都有人声笑语。
吴小怎低声说。
她悄悄的问丈夫:煤矿上人咋就不睡觉?
林彦俊嘲笑的刮着她的鼻子:你以为这是咱们庄,天一黑就上床。国家需要煤,煤矿二十四个小时都不会眨眼睛。
前一阵子,因为参加工友孩子的婚礼,林彦俊酒喝的有些高。干脆就没叫吴小怎回家,两人在晚餐后回到矿上的单人宿舍住。
刚进矿大门,吴小怎就吃了一惊。远远的见矿大门昏黄的灯光下,扔块砖头砸不到人。往日熙熙攘攘的大门根本没开,偶尔有一两位骑自行车的进出侧门,也是形单影单的。
大门口落叶遍地,秋风刮过,嗖嗖啦啦剐蹭着破损的路面,很是凄凉。偌大的矿井,只有几处灯光明亮,到处黑??的。
吴小怎吃了一惊:这就是你天天上班的地方。这样凄冷荒凉?
林彦俊苦涩的笑笑:煤矿老了,以前煤矿就是个小社会,现在孩子们都离开了家。老人还能不冷清?
林彦俊接着说:我们掘进二区,要不是矿上的王牌工区,现在可能也被别的煤矿收编,或者裁撤了。资源枯竭,不能产煤了。工友们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难受。就这样,我们在这里也干不长了。
林彦俊说到这里,摇摇头,眼睑垂了下来。
生命抗争
得知矿上出现透水事故,吴小怎抖颤着无法控制自己。想想,咬咬牙,安排孩子去姥姥家过夜,自己推过自行车,一头钻进飘洒着雪花的冬夜里。
割心剜胆!再大的难,也挡不住吴小怎见到丈夫的急切。
赶到煤矿虽然已过凌晨,矿上大门的灯光,较以前出奇的明亮。大门口平添了不少保卫人员,有不少的男男女女从大门走进走出。
副井附近的工业广场,灯光特别刺眼。往日的煤炭黑,被皑皑白雪覆盖,只有纵横交错的矿车道,露出两条并行的黑线。
雪地里几排救护车闪烁着耀眼的光。
灯光下,聚集着成群结队的人。
人们静静的站在雪地里,任凭雪花染白他们的头发,湿透衣服。
雪地里的人,一个个神情呆板而庄重。
每当罐笼升井,从罐笼里走出的无论是救护队员,还是其他的工人,人群都会围拢过去,小心的倾听,尽可能的询问。
要知道,井下突然透水,五十多个人被堵在了井下。
在那狭小的空间里,人是无法抵御大自然的暴怒的。
如同水灌老鼠窟,存活的可能性很少。
煤矿上安全生产的重中之重,所说的“一通三防”,其中就有防水。
矿上专门组织的工作人员,多次劝解。端上热汤热水,没有人去用,专设的休息房间也没人光顾。
家属们仿佛觉得只要自己站在雪地里,亲人就多了几分庇佑。
失望随着时间在增长,希望在寒冷的等待中也没有泯灭。
他们知道,政府和党不会让这些矿工凭空消失,有一线希望,就会去争取。这是赫赫有名的国有大矿呵,当年如同威风八面的大将军,跺跺脚省里的工业产值都会打颤。这可是省里工业的一面红旗啊,现在虎老余威在,提到这个矿,三十岁以上的人没有不知道的。
当霹雳一声,天河倒悬的刹那,别人还在发愣,林彦俊大喊一声,拉着季成矿带领大家急忙向预选的避难场所奔去。
逃生的机会,可能就在零点几秒!
林彦俊带着全班人叽哩踉跄的,好不容易逃进了早已踩空了的老塘子。
还好,这里没有水,刚才一阵挣命的狂跑,大家几乎透支了个人的体力。只听谁说了声:这……里没水……歇歇吧……都快要吐血了。
直到听不见怪声,四下里寂静下来,林彦俊才带着大家站住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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