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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豆小说 > 人字怎么写 > 第40章 梦魇难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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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援朝如果要和梦佳萍沟通,唯一保持联系的方法,就是写信。

    华援朝可不敢,既怕董武卫知晓,惹来麻烦,更怕反诗的噩梦牵连到新单位。回家,想去看看她,已经物是人非。梦佳萍母亲故去,她很少回家。去厂子里找,借个胆给华援朝,他也不敢。

    再说,今日非他日,梦佳萍已是名花有主的人了,再去找她,自己算那颗大葱?

    失去了才知道宝贵,做错了更知道后悔的滋味。

    梦佳萍呵,机会还会重来吗?

    心有戚戚,念滋恹恹。

    在心里酸痛的同时,他尽可能打听梦佳萍的一举一动。生不能同衾,死不能同穴。远处的心还是能自主支配,风清月朗之夜可以梦回兰窗。

    华援朝这个习惯保持到了一生,直到没入黄土。

    其实,那时俩人都放下些顾忌,拥有些年轻人的无畏,事情完全是可以有转机的。

    少不读水浒,老不读三国是完全错的。少年人,为什么不能增加谋略心计。

    世上本无路,踩的多了就有了。

    为什么老是围绕着对方想,唯恐伤害她呢。

    人生啊,是奇怪的。本来是为爱护对方,实际则是害了对方,也害了自己。

    那时……哪里还会有那时?余生只有无穷无尽的遗憾,酸楚……

    接下来,梦佳萍的事情一件件的传了过来。

    痛苦、祝愿、悲伤、愤怒、切齿,蜂叮蚁钻般的折磨着华援朝,让他的灵魂不得安生。

    破镜还能重圆?梦佳萍毕竟是结过婚的人呵!瓷碗已经摔破,再高明的匠人,也不能弥合它的伤痕。不过,华援朝还是产生了,重温旧梦的想法,只是顾虑让他暂时没有迈出步。

    又是一个休息日。华援朝吃过晚饭,独自在涟泉新工区自己的小屋里(未婚的人,父母在哪,哪里是家)。仰脸朝天看着屋顶,手摩挲着肚皮盘算怎么去见梦佳萍,见面如何说?

    随着一个陌生的男人沉浊的声音传来,室门被笃笃的敲响。

    进来的是一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来人脸色黑里泛紫,两眼虎虎有神,嘴唇厚重略有些外翻。一看就知道是个坚毅的汉子。

    他进屋先扬了下右手,算是打招呼:你好!我叫姜百龙!你不认得我,我可认识你,听梦佳萍不止一次的说到你。

    姜百龙不慌不忙,慢条斯理的说着,眼睛在华援朝全身上下,梭巡了几遍。

    姜百龙?哦,想起来了……华援朝叫了一声,没把话说完。

    姜百龙在厂子里可是大名鼎鼎,他的出名不仅是曾经的青年人的头,更在于小说事件。

    姜百龙是厂子里的重点培养对象,前程似锦。天知道达错哪根筋,让他看到了手抄本的《一双绣花鞋》、《第二次握手》、《少女的心》。看就看了呗,你别四处显摆,还转借他人。本来传抄黄色小说就是大罪,何况还有那么多觊觎他位子的人。

    他,被判劳教一年。

    这件事,就发生在华援朝反诗事件之前。

    所以打马骡子惊,华援朝被吓破了胆,连从心里喜欢的梦佳萍,都暂时屏蔽。华援朝并不是木头人,打心眼里来说,他非常喜欢梦佳萍,只是他不敢表露。要知道内控人员,在那时是朝不保夕。

    稍微寒暄,见姜百龙还是上上下下的打量自己。

    华援朝轻轻咳嗽声:您?找我有事?

    姜百龙微点点头,摩挲着下巴,那里已经硬锵锵的生出了胡髭:我找你有两件事。一件事是请你写封信,给我当个说媒人。

    观察着华援朝的表情,姜百龙话音顿了顿,继续说:你知道,梦佳萍现在很是痛苦,董武卫虽然离了婚,却一直在折磨她。我担心,再不改变她的生活环境,她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个问题。现在、现实,我是最能帮助他的人。

    华援朝的面部一下僵硬了。好久好久,他的喉结蠕动了几下,紧闭的嘴唇棱角狰狞,腮上的肌肉明显的抽搐。

    华援朝抬头看看姜百龙,姜百龙面部波澜不惊,沉稳的端坐在凳子上,目不斜视。

    华援朝觉得,他巨大的气场压迫着自己,让自己喘不过气。不由的站了起来,拉扯着自己衣领的口子,像笼子中的狼在屋里打踅。一圈又一圈,自己都快转晕了,梦佳萍俏丽的身影,蓄满泪水的眼睛,摩肩擦鬓时的软香细语,搅动着他的五脏六腑。

    信!我…不能写?

    华援朝无力的对姜百龙低声说。

    不写?你能拯救她吗?

    见华援朝低头不语,姜百龙问了句。

    姜百龙继续问:你可是内控人员,你自以为能娶得了梦佳萍?你能给她幸福,让她过上好日子?董武卫还在那里看着,他这个前夫可不是吃素的!

    华援朝头垂的更低,几乎耷拉到膝盖。眼泪哗啦啦的掉着,砸的地面啪啪响,然后泪水很快洇去,湿了斗大一片地。

    姜百龙扔给他一根烟,见他不接,独自点火狠吸了一大口。烟柱飘飘摇摇在屋顶散开,屋里很是沉闷。

    我知道你的心思,我也是有劣迹的劳教人员?并不比你政治上干净。可我和陷入困境的梦佳萍,是歪葫芦做歪瓢,反正薄泥窝里,也能长出好茨菇。我今天向你发誓,这一辈子一定对得起梦佳萍,让她幸福超过常人。我如做不到,就不是个人!

    听到姜百龙发誓样的说话,华援朝缓缓抬起头,惊诧的看着姜百龙。

    姜百龙嘴唇紧闭,牙齿用力咬合形成的线条形同刀刻。

    华援朝动心了。他知道面前坐着的是个狠角色。姜百龙深不见底的眼眸,犹如让人有盯着猛兽绿油油的眼睛的感觉。

    在姜百龙目不转瞬的注视下,华援朝心底翻江倒海了近半个小时。终于他呐呐的:我…答应你!回去就写信……你说怎么写?

    姜百龙虎眼陡然狭长,嘴角上翘,紧握着放在双膝上的拳头,变成掌,柱在大腿上。只是刚才手心里积蓄了太多的汗,弄得裤子湿漉漉的:我知道你会答应,至于怎么写,根本不要我教。因为梦佳萍对你好,你也对梦佳萍好!我的第二件事还是和梦佳萍有关,是有关董武卫的……

    说到这里,他俯身前探,趴在华援朝的耳朵边轻轻的说。

    华援朝像被蝎子蜇了,猛的站起,脸都有些变色:我……我…可从来没干过这件事!

    姜百龙鼻子哼哧一声,轻蔑的一笑:头掉了碗大的疤,怕什么?

    顿了顿,他又紧盯着华援朝:为梦佳萍,你也不肯?

    看到华援朝沉重的点了头,姜百龙才满意的笑起来,很是开心的样子,低声向他详细的道出计划。

    有好身体没有好智力的是熊,有好智力没有好身体的是猴,有好身体又有好智力的是虎。

    华援朝对姜百龙的评价:他是只虎!

    董武卫被打了,而且打得很不轻。

    脸肿的像猪头,腿走路变了样,胳膊用带子吊着。

    他是从火车站回厂的路上被打的。

    是时,彭州市内到涟泉区的交通很不发达,客车仅有几班,一路上颠颠簸簸,布土狼烟,车内灰尘呛人。大多数人去市里选择坐火车。火车趟数不多,早上去晚上归,来回各一班。但准点、经济、舒服,是当时去市里访亲探友、办事出乘工具的首选。

    董武卫到市里去,就是为找老朋友办事。

    办事还能不喝酒?今天老伙计说的都是些秘密,对以后的动向很有前瞻性,让董武卫很是心惊。

    坐在火车上,酒意浓重,他也没能像以往,在?蹬蹬的铁轮摩擦节奏里睡着。反复的琢磨伙计们透露的消息,阵阵寒意透上心头。

    火车很快到了涟泉火车站,这里是早上的起点站,也是晚上的终点站。一看到站,人群如同拔开闸板的水流,车厢里的人很快走个干净。

    董武卫单身一人,又没拿什么东西,磨磨蹭蹭的,下车时车厢已经没有几个人。

    别看火车上人多,出站口人流如潮。离开灯火辉煌的火车站,没入黑咕隆咚的夜,人群就像迅速漫入久旱田地的水,很难见到其他人影。

    从火车站回厂,有大路小路各一条,大路弧形,小路直线,小路比大路短一倍。带着酒意,又累又乏的董武卫,自然选择的是小路。这条小路,本是农村人上田用的。坎坎坷坷,宽度仅能容下一辆手拉两轮平车,路两边夹着农民编撮箕和抬筐用的白蜡条子。

    白蜡条子一人多高,密密蓬蓬,形成黑黑的甬道。白天人都很少,夜里基本不见人影,胆小的人走在这里难免不打怵。虽然有些胆怯,董武卫在这路走过几百回。应该说才下雨形成的坑坑洼洼,他不太清楚,对路上的小桥、沟沟坎坎还是门里清爽的。

    大步流星,身上出了些汗,远远的天际可见厂子斑斑驳驳的灯光亮。估计一下,离厂子最多也不过两里多路,董武卫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心急、腿快、天黑,脚上不知绊倒了什么软不叮当的东西。董武卫身子直直的向前戗去,狗吃屎样脸先着地的趴在地上,脑袋嗡嗡直响

    。没等他反应过来,扑上来两条黑影。紧接着一个人重重的大屁股墩在脊梁背上,臭烘烘的厚袋子,连头带脖子捂得严严实实,然后两只大手,铁钳样卡着脖子。另一个人则抡开木棍,可劲的往腿和胳膊上招呼。直到董武卫不再出声,两个人才刷啦一声蹿过白蜡条子棵,从田垄上跑去。

    董武卫的哑巴亏吃定了。

    到厂子保卫科报案,保卫科说厂子外的案子管不了。到派出所报案,现场他不能准确提供。就是准确提供,勤劳的农家人,一大清早下地,现场还不得破坏。提供嫌疑人,从当造反派闹派性起,他得罪的人何止成百上千。就是想弄死他的没有上百,也有好几十。不是死了人,警方没有列入重大刑事案件。

    当年武斗的时候,凡是抓住对方的俘虏。他从不用绳吊鞭抽。而是很有创意,他让俘虏在地上做俯卧撑的架子。自己勾起脚尖,往对方心口窝踢。这样做的结果,表面看来毫发无损,实则已受内伤。不少的人,至今仍然呕血不止。这些人恨不得寝其皮,食其肉。这也是,董武卫那天听到派友说到要整顿,心里发慌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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