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揉了揉酸疼的双眼,任也幽幽地醒来。紧跟着,一股刺鼻的烟味儿,让他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抬头看,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老脸,以及熟悉的眼屎……
黄维站在床边,抻着脖颈,龇牙赞赏道:“不愧是我看上的劳改犯啊,你确实有两把刷子……!”
任也皱眉看着室内,周遭全是烟雾,闻了闻味道好像还是利群:“黄哥,你就这么抽,不怕得肺癌啊?”
“我是力量系的战士,心肺功能强大。”黄维低头掏出手机:“我就是在这儿连抽三箱都没事儿。”
“我有事儿啊,大哥!你知不知道,让别人吸二手烟是不道德的?”任也双眼腥红,抬手招呼道:“来,给我一根。”
“一切事情,都等一会说。”黄维一屁股坐在床上,将手机递向任也:“你先给你妹妹打个电话,快点的,不然我今天可能就要被停职了。”
?
任也怔了一下,眼神有点呆呆的:“什么停职?为什么要给我妹打电话?”
“因为你妹不但要起诉青辅监狱,还要告我们。”黄维的眼神非常无助:“我真服了你们这一家子了,就没一个省油的灯。”
“告你?咋回事儿?”任也更加懵圈了。
“你刚进门,她就和你爸一块去了监狱探视。你不在,那我们只能找个合适的理由搪塞。监狱那边说的是,你之前参与办的一个重大积案,现在有了新的突破,所以相关单位要把你提出来帮忙,主要负责提供线索和协助抓捕……有立功表现,还可以申请减刑。
“咱就说,这是个天大的好事儿吧?换成别人家的妹妹,肯定挺开心吧……!”黄维双眼崩溃地看着任也:“谁知道你那妹妹,就好像是从外面捡来的。她知道你被提走了,就非要跟你通话,说什么,服刑犯人也是人,监狱没权力让你干这么危险的事儿,所以她必须要和你亲自沟通。如果不同意,她就开直播……她就起诉g检f!昨天她还自己给自己刷了点礼物做直播预热……我直接被上层叫去,挨了一顿臭骂。”
“……呵呵。”
任也无奈地苦笑:“这是她的风格。”
“这就是你说的书香门第, 还想让我给他她弄单位来?拉倒吧,我还想多活两天呢。”黄维将手机往前递了递:“快,赶紧给她打个电话,安抚一下。然后我一会再让你回个家,看看他们。”
任也没接手机,只笑吟吟地回道:“你不给她保研,不给她弄到单位来,我看……这事儿很难沟通啊。”
?
黄维一脸懵逼:“兄妹俩都是臭无赖,是吧?”
“你让不让我打?”任也反问:“不打赶紧出去,我再睡一觉。”
“……行,我认了。”黄维咬了咬牙:“我努力给你运作,行不?”
“这还差不多。”
任也盘腿坐在床上,熟练地拨通了一个号码。
“嘟……嘟嘟~!”
电话很快接通,一个清脆的女声在听筒内泛起,语速跟连环炮一样密集:“喂?您不用给我打电话了,今晚来我直播间,让大家都了解一下,为什么一个三好罪犯!为什么一个全监区的劳模!突然就消失了,还不让跟家里联系……我跟你讲,您不要觉得我在开玩笑,别看我只有一千多粉丝……!”
“行了,别叨叨了,是我。”任也扶额打断道。
短暂的安静过后,听筒内才传来吼声:“任也!你死哪儿去了,啊?!我和任大国给你存钱去,连人都没见到,也联系不上……你知不知道我们很着急呀?”
“原单位有个案子找我了解,我过来帮忙了。”任也淡淡地回道:“你别喊。我这不没事儿嘛,正好还能出来走走。”
“我要信你,我就是任大国!”妹妹直呼老爹大名,脾气凶得很:“我给你原单位的同事都打过电话了,他们虽然后来改口了,但之前却说,根本就没什么案子找你。肯定是那个什么黄维撒谎了。他说他是市局的领导,扯淡!你看他邋里邋遢的鬼样子,哪个领导是这样的打扮?连条lv的腰带都没有……!”
黄维听着电话内的喊声,低头看了看老旧的腰带,一瞬间感觉自己很羞耻。
“行了,别喊了。”任也拿自己这个妹妹也没办法,只能安抚着回道:“我今天就能回家,你晚上回来再说吧。”
“哼,我直播都准备好啦,还给自己刷了两个火箭预热……。”
“回头让他给你报销。”任也表情很贱地看向了老黄。
“嘟嘟!”
妹妹没再多说,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黄维表情痛苦地看着任也:“两个火箭多少钱啊?”
“一千吧。”
“我给她两千,你让她给我拉黑了,行吗?”
“哈哈。”
任也一笑:“行,请我吃个饭吧,我饿了。”
……
莲湖路,一家早餐店内。
两屉包子,三叠小菜,再配上两瓶温热的花生露,这就是生活啊。
店外,阳光明媚,车水马龙,一群早晨遛完弯的大爷大妈们,站在门口排队买着早餐,叽叽喳喳地聊着。
这幅场景虽然喧闹,但却令人感觉到安心。
唉,当怀王太累了,这才是人间烟火气啊。
昨夜回来后,黄维见任也睡得太香了,就没忍叫醒他,只让大长腿回去,自己在房间里陪了一夜。
熬了个大夜,老黄也饿得不行,满口流油地咬着包子,含糊不清地问道:“来,别卖关子了,赶紧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职业?有序还是无序?职业特性是什么?我跟你说,现在整个总部都在等着我的报告……。”
任也喝着花生露:“我没有职业啊。”
“没职业?扯淡,不可能!”
“我骗你干什么?”任也夹起一个包子,轻声回应道:“我只是通过了第一幕的剧情,还没结束呢。”
“啊?”黄维愣住:“你的意思是,这座星门是剧情演绎类的?你还要再进去?”
“对,七天后,我还要再进去。后面总共有几幕,我也不清楚。”
“……!”黄维咽了口唾沫,心里非常震惊。
在他的认知里,一般的常规星门,都是一次性通关的。时长多一点的,大多也就是一两天。而像任也这样,三天只过了一幕任务,并且在进入前,还有两个专用的星门为“剧情”做铺垫,这样的形式,他真的一次都没见过。
“快,快跟我讲讲,里面到底是怎么个事儿?”黄维回过神来,脸色郑重地催促道。
嗝~
任也打了个饱嗝,摆手道:“再给我来一瓶花生露,我好好给你讲讲。”
……
二十分钟后,黄维听任也讲完这三天的经历后,表情变得非常呆滞。
他感觉……自己可能要起飞了。
到目前为止,任也虽然接触的“官方成员”,就只有黄维和大长腿,但实际上整个沪市的守岁人,甚至是总部那边的许多大佬,都在密切关注着这个从监狱里被提出来的小子……
毕竟,一座星门,在呼唤一个普通人,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现象。
而任也刚刚带出来的消息,也足以超过所有人的心理预期。
黄维听完,就只有一个感觉,这座星门的世界观极其庞大且缜密,后续的分幕剧情中,可能还会牵扯出其它的星门。
因为大部分的常规星门,比如一个火车站,比如一个闹鬼的养老院,格局都是很小的,世界观都是不完整的,破碎的。玩家在其中经历过一个完整的任务,那冒险就算结束了。
但这个星门中却提到了京都,提到了前朝公主墓,甚至还有战乱的南疆,以及非常完整的清凉府官场体系。
最重要的是……这座星门中的大部分原住民,竟然都是开悟者,而非像npc一样的残魂。
这个背景太大了,黄维推测,这是一个破碎后,而被“降格”的星门。
它可能是某个非常庞大,甚至是“神门”爆裂后产生的碎片空间。
这样的星门,产生的神异传承,必然是极其稀有的。而且,有可能是总部那些大佬们一直非常渴望的一种传承职业……
那个职业,目前整个国内就只有五个。
而拥有这样潜力的任也,却是黄维发掘的,也是他成功劝说对方进门的。
如果自己推测得没错,那这得是多大的功劳?祖坟冒青烟都不一定能碰到啊。
升职加薪是肯定的了,甚至都有可能会被调到总部去……
这些年,黄维婚姻不顺,家庭不顺,事业也不顺,但在这一刻,他竟然有一种拨开云雾见光明,终于等到了人生机遇的感觉,脸上的阴霾和怀才不遇的心态,瞬间消失不见。
“黄哥,你在想什么,为什么一脸电车吃汉的表情?”任也好奇地问道。
黄维一瞬间回过神,双眼难掩激动地问道:“你刚才说,你成功地击杀了一名玩家,并且还得到了她的入门信物,对吗?”
“对啊。”任也晃动着玻璃空瓶,诚挚地邀请道:“按照星门的提示,我下次进去,应该还可以带一个人。要不,你跟我一起?”
“不不不。”黄维连连摆手:“我就不去了,太危险了。”
踏马的,这是人话?
任也斜眼看他:“朋友,你当初找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好吧,我摊牌了,我是个弱逼……战斗能力不咋地,去了也是送。”黄维很光棍地两手一摊:“而且,根据你描述的信息来看,这个清凉府的星门,应该只针对无传承者开放,我已经有了职业,即使拿了你的信物,应该也进不去。”
任也听到这话有些好奇:“你的意思是,这座星门内的其余玩家,都跟我一样是新手?”
“不,那不一定。”黄维认真地解释道:“无职业传承的玩家,并不一定就是新手。他们可能已经进过其它星门了,只是没有得到职业传承而已。你可以理解为……他们还没有出新手村,但已经练过级了。”
“哦,这么说我就明白了。”任也点头。
“你能带进去一个人,这太关键了,必须要慎重。”黄维低头沉思半晌:“我会向总部申请,争取挑一个新手村里最牛逼的人物,给你打辅助。”
“希望你能靠谱点,不然我妹能讹死你。”任也笑眯眯地回。
“了解,了解,这个我信。”黄维用纸巾擦了擦嘴角的油渍,扭头喊道:“来,买单。”
……
过了一小会,马路边上。
任也和黄维正在等车的时候,突然说了一句:“哦,对了,还有一个事儿。我在清凉府杀的那个角色是柳玲儿的玩家,身份牌是歌姬。她死之前威胁过我,说自己是一个叫铃铛会的组织成员,要线下找我家人报复。”
黄维听到铃铛会三个字后,瞳孔收缩了一下,冷笑着回:“呵,还线下?你让他猛猛来人,我看看她想怎么线下!”
任也脸色认真地瞧着他:“我自己同意进门,那生死看天命,真出事了也不怨谁。但家里人,那是底线。”
黄维转身,抬起大手抓住任也的肩膀,同样认真地回道:“这也是我们单位的底线。”
话已至此,无需多说。
没多一会,任也坐上老黄单位的车,向家里赶去。
……
上午十点钟左右
沪市,长宁路。
微风拂过杨柳,不远处的吴淞江蜿蜒而流,碧绿的水波荡漾,散发着清新的潮湿气味。
一辆老旧的越野车自南而来,停在了一家名叫“多多宠物乐园”的店面门口。
黄维熄火,推开车门,一边急匆匆地向宠物乐园走去,一边拿着电话说道:“对,你带人去,分班轮值……不要给我发牢骚,你现在很可能是在跟一位未来的总部特派人员讲话……我没有装b,只是在阐述事实,就这样。”
电话挂断,黄维站在宠物乐园门口整理了一下衣着,这才推门进入。
黄维供职的单位叫——守岁人,是一个成立许久的“特殊单位”,组织成员也都是星门玩家。
守岁人的本意,是取自中华民族传统习俗,即除夕夜的守岁活动。这象征着辞旧迎新,象征着华夏传承的延续,也是为未来祈福,为子孙后代祈福。
黄维是沪市青辅街区的代负责人,而他现在要见的,正是自己的顶头上司——闫多多。
宠物乐园的门一开,一股令人上头的味道便涌入鼻腔,黄维快步走到前台旁边,冲着一个小姑娘问道:“头儿呢?”
“在二楼,‘热带雨林’。”小姑娘一边看着网剧,一边吃着零食,工作态度十分敷衍。
“好。”
黄维应了一声,先是绕过猫狗区,又穿过爬行动物区,最终来到了二楼的热带雨林主题区。
一位二十多岁,穿着白大褂,长相十分帅气的小伙,此刻盘坐在“热带雨林”中央,低头摆弄着一条不足手指长的小蜥蜴。
他精神专注,左手拿着镊子,正在薅拽着蜥蜴身上蜕下来的皮层……
“嘶,嘶拉……!”
小小的蜥蜴在小伙手中疯狂抖动躯体,并发出微弱的叫声,也不知道是爽了,还是太疼了。
黄维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打了个激灵。他一直觉得,像养鳝鱼啊,蜥蜴啊,这类宠物的人,那应该都是深夜女主播,毕竟有工作需要嘛,但正常人应该是很难接受的。
不过,这位领导显然不是正常人,园内的很多宠物,都是他的命根子……
闫多多盯着蜥蜴,突然问了一句:“任也回来了?”
“对对,回来了。”黄维脸上泛着谄媚的笑意,点头哈腰地回。
“你等会,我先给臭宝的皮扒下来,咱们再谈。”闫多多说话轻声细语的,听着像个暖男。
大约过了十分钟,闫多多扒完蜥蜴皮后,又给臭宝洗了个澡,这才带着黄维来到休息区。
二人一边喝着咖啡,一边交流了起来。
温暖的阳光透过落地玻璃照进室内,令闫多多的皮肤看着更加白皙。他的睫毛也很长,有点男生女相的意思,一点也没有领导的派头。
闫多多虽然刚调到沪市三个月左右,但老黄依旧对其表现得很尊敬,腰板挺得笔直,甚至连烟都没抽,只逻辑清晰地将任也的情况叙述了一遍。
闫多多端着咖啡杯,详细听完任也的遭遇后,双眼瞬间变得明亮:“任也的经历和表现,比我们预期得要高出很多啊。”
“是。”黄维立马点头:“这个星门的传承价值,是难以估量的。”
闫多多点头表示认同:“你这边需要我做些什么?”
“两件事儿。第一,我需要挑选一名潜力和战力,都非常顶尖的无传承职业玩家,在一周后,和任也一块进星门。”
“这没问题。总部那边的人,咱们这边的人,你随便挑。”闫多多想也没想的就应了下来。
“人员档案,我没权力调取啊。”
“我给你开放。”闫多多大气回应。
“谢谢领导。第二,任也这边也跟我提了一些要求……我……我不是很好解决,嘿嘿。”黄维挠了挠头。
闫多多喝了口咖啡,笑问道:“他都提了什么要求?”
“他想让单位给家里分一套住房,老爹的医疗保障也挂靠在我们这里。还有,这小子想让咱们帮他妹妹保研,而且毕业后……进我们单位当文员。”黄维把那天任也提的条件,全部复述了一遍。
稍稍思考一下后,闫多多轻声回道:“这些可以先答应他,还有其它的嘛?”
“他还希望您提拔提拔我。”黄维很突兀,很直白地来了一句。
?
闫多多懵逼:“这是他提的?”
“对啊。”黄维故意露出憨批的表情:“他觉得我的职位太低了,很多事情都要跟领导请示,自己也做不了主……劳改犯嘛,有点自私您也能理解,对吧?不过,我跟他提了一嘴,想让更高的组织单位跟他交流,可谁知道他还不愿意,就想跟我谈,说是熟悉。唉,我也拿他没什么办法……!”
在职场上,不要觉得你的领导是傻子,不要觉得你能想到的,对方却想不到。有的时候直白,直给,反而效果更好。
当然,这种沟通方式,也需要你对领导的性格有一定了解……恰巧,老黄在一次总部培训时,跟闫多多一块待了几个月。
混了半辈子体制的老黄,心里非常明白,人这一辈子的机会是寥寥可数的,来了,就必须得抓住。
闫多多笑吟吟地打量着老黄:“你代理青辅区,多少年了?”
“四年。从老徐退了,我就是代理负责人。”
“从今天开始,你转正了,手续我来补。有关于围绕任也展开的基本工作,辅助工作,只要不过线,只要在规则内,你可以全权处理,不用报告。”看着很“柔弱”的闫多多,说起这话时,却非常的果断。
“是,是,我一定把他服务好。”老黄差点笑出声:“还有一个事儿。”
“什么?”
“任也还想再要二百万。您知道的,这劳改犯就是贪得无厌,不要脸,他现在就觉得自己很重要,您造嘛……!”黄维无耻地将锅扣在任也脑袋上,就要开始滔滔不绝地哔哔。
闫多多怔了半天后,慢慢悠悠地掏出手机:“你等一下。”
“怎么了,领导?”
“你给任也打个电话,我跟他证实一下这二百万的事儿。”闫多多礼貌地将手机递了过去。
老黄当场懵逼。
“来,打一个!”
“……!”老黄眨了眨眼睛,立马一拍大腿:“算了,就不麻烦领导了,我回去再给他做做工作。咱也不能什么条件都答应他,今天要一百,明天要二百,那不惯坏了嘛!”闫多多斜眼瞧着他:“你跑我这儿诈骗来了,要二百万干嘛?”
二人对视,老黄不太好意思地搓了搓手掌:“任也进去之前,咱们不是没了四个人,才换回来入门的御笔嘛。上层虽然拨了抚恤金……但我觉得,咱这直属单位,也应该意思意思。但我这账上,情况……您是知道的。”
闫多多思考两秒:“下回直说,不要动这个脑子,不然会显得我很蠢。”
“……您同意了?”
“下不为例,还有事儿嘛?”
“没了,没了。青辅区所有同僚,向您致敬!”黄维立马起身鞠躬:“那我就不打扰您给臭宝扒皮了,您忙,我先走了。”
“尽快选好陪任也入门的人,我也要向上申请的。”
“明白!”
二人交流完,老黄美滋滋地离开了宠物乐园。
闫多多缓缓放下咖啡杯,立马又给下面的财务部门打了个电话:“给青辅那边拨过去两百万,明天向总部申请三百万……。”
财务听到这话,不但没有意外,反而很熟练地问道:“头儿,要让青辅那边开个三百万的票嘛?”
“不,余出来这一百,正好发年中奖金。还有,你跟小刘说一声,让他这两天跑一下司法那边,把任也的档案全部抽出来……包括,之前的警员档案,毕业档案,以及定罪档案……我的要求很简单,就是要让他人间蒸发。另外,你赶紧订票,我要去一下总部。”说话间,闫多多已经站起了身。
……
沪市,十家铺。
这是一片老城区,周遭大部分的建筑,都是低矮的红楼,墙体尽是雨水冲刷过的痕迹。
不算宽阔的主干路两侧,各种具有本地特色的小吃店门口,都围聚着不少住在周边的大爷大娘,他们的穿着都很精致,或三五成群地聊着天,乘着凉;或是下着棋,喝着茶。
按照现在的房价来讲,这里的住宅楼并不便宜,甚至有点奢侈,但老百姓的生活质量并不算太高,因为一般的房子面积都很小,有的甚至是三代人住在一块。
不过由于这个地方有一定的历史意义,等拆迁是不太可能的,而且也不能卖,卖了就不买不起,所以这里在沪市算是比较特殊的存在。
一辆越野车,缓缓停在了一条弄堂外,任也睡眼惺忪地走下来,跟司机说了声谢谢后,迈步就走向了家里。
他生在这儿,也长在这儿,周遭不少居民他都熟悉,但现在却没心情跟大家打招呼。自打从星门出来后,任也就感觉自己特别疲惫,特别困……这可能就是使用“王妃大招”后,带来的后遗症吧。
几分钟后。
一栋小红楼的三层,任也打开密码锁,刚进入家门,就听到一阵噼里啪啦的码字声。
左侧的一间卧房内,一位五十多岁的中年,头上戴着足以包裹住半张脸的耳机,上身穿着一件洗的发黄的跨栏背心,下身穿个大裤衩,发型极其凌乱地坐在电脑前,正聚精会神地敲着键盘。
只有一米多长的电脑桌上,摆放着三盒烟,一杯茶,还有一个硕大的烟灰缸。
他嘴叼香烟,一边敲着键盘,一边还轻声呢喃,不知道在叨咕什么。
这就是任也的亲生父亲——任大国,一位扑街,但收入还算稳定的网文作家。
“我回来了。”
任也换好脱鞋后,大喊了一声。
足足过了四五秒后,任大国才拿下嘴上的香烟,眯着眼睛回了一句:“冰箱里还有点剩饭,愿意吃你就吃,不愿意吃你就订点。别跟我说话,我在改稿子……!”
“……哦。”
任也习以为常的回了一句,轻车熟路的走向了厨房。
三年多没回来,家里还是从前的样子,家具老旧,但各种生活用品却摆放的满满的,自己和妹妹的房间门是敞开的,正通着风。
家是什么?
是看一眼环境就能让你心安,一进门就能闻到熟悉的气味。
这是外面永远也给不了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任也刚刚才吃过东西,但依旧感觉有点饿。他走进厨房,在冰箱里内取出被保鲜膜包裹的剩菜剩饭,简单用微波炉热了一下,便坐在客厅的餐桌上吃了起来。
任大国很早就离婚了,老婆一走,自己还要带俩孩子,那以前不会的技能就全会了,尤其是厨艺一流。
任也偷偷瞄了一眼老爹,故意不说话,就想看看对方什么时候能发现自己。
就这样,客厅内,任也猛猛吃着;卧室内,老爹噼里啪啦的敲着键盘,他这个手指抖动的频率,哪怕就是去白马会所就业,那妥妥的也是头牌。
父子二人,足足保持了二十多分钟这样的安静,而在这期间,老爹竟然没有往客厅看一眼。
“滴玲玲!”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了任大国的思路,他皱眉拿起手机,推开键盘,径直走向卫生间:“哎呀,我在改呢!但这得动大纲啊……我明白,剧情里加点颜色,他们爱看……嗯嗯,你说……!”
他从卧室走出来,直直的穿过客厅,完全没有往餐桌那边看一眼,而且人还没等进卫生间,裤子就已经脱完了。
任也啃着一块排骨,双眼跟随着老爹的身体移动,他心里有那么一瞬间,很担心自己父亲的精神状态和视力状态。
“哗啦!!”
五分钟后,卫生间内传来马桶的抽水声。对于作家而言,一泡尿撒半个小时都是正常的。
“吱嘎!”
门开,老爹提了提裤子,专注力爆棚的骂道:“一个废物,一个纨绔,他不玩女人干什么?在家搓吊嘛?啥都不懂,还非要提意见……!”
“呵。”
任也看着他冷笑一声,还是没说话。
老爹迈步走到餐桌旁,距离任也只有一米多远时,才缓缓抬头,准备提起热水壶。
一个人!
一个活人!
一个男人,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了视线里!
任大国瞳孔急剧收缩,吓的后退两步:“卧槽!!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任也舔着嘴上的饭粒:“好久不见啊,大作家!”
“啊?”
任大国一脸木讷的瞧着儿子,缓缓从脸上摘下眼镜,仔细擦了擦后,再次戴上:“卧槽!真是你啊。”
“……!”任也无语:“我刚才进门就喊你了啊,你不还回话了嘛。”
“哦,对。”任大国这时脸上才漏出惊喜的笑容,一把拉开椅子坐下:“哈哈,对,刚才我听见有人喊我了,我以为是你妹回来了呢。太沉浸了,一码子就忘了。”
“她应该也快了。”任也低头将碗内的饭扒拉干净。
任大国看着他,突然眼神变得惊恐,脸颊上的笑容也消失了:“槽,你……你不会越狱了吧?!!”
“我说,咱能别一惊一乍的嘛?”任也斜眼看着他:“你俩不是去监狱了嘛,还要告我原单位。我这才被提出来,特许回家一次。”
任大国这才彻底回过神来,皱眉回到:“对啊,我俩前几天去看你了,但监狱说……你被提出去要参加一个积案侦破工作,干好了,还能减刑。”
“嗯,正办着呢。”任也点头。
“不是,他们就这样放你回家了?连个看着的人都没有?”任大国有些疑惑的推了推眼镜:“不怕你偷着跑了?”
“我有病啊,一共就剩下两年多了,这次有立功表现还能减刑,我跑什么?”任也放下碗回道:“而且,楼下还有人等着我的。”
“哦。”任大国缓缓点头:“儿子,这事危险不?!危险咱可不能干啊,就认蹲两年多呗,出来后,我托人给你找个工作……!”
“没事儿,你不用担心。”任也缓缓摆手:“我主要负责钓两个嫌犯出来。”
“嗯,那还行……!”
“别说我了,你最近情况怎么样啊?又开新书了?”任也提起水壶,熟练的到了两杯水。任大国翘着二郎腿,表情木讷且惆怅:“写了一本,但还没发呢。这几天在改别的稿子……哎,正好你回来了,帮我参考参考呗?!”
以前,任大国为了打开年轻人市场,就总拉着儿子和闺女研究剧情,这几乎已经成了家庭习惯了。
“呵?这还用我参考嘛?你多看两个小片片,不什么都有了嘛?”任也轻笑。
“下流!!怎么跟你爹说话呢?”任大国呵斥了一句,表情又变得很专注的讲述:“我最近在改一个古代穿越风的文。这个故事原本讲的是,在一座王府里,潜藏了很多名朝廷的暗探……!”
任也困的不行,仰面靠着椅子上,一脸的敷衍。
“你看哈,现在的情况是,为朝廷布局的一个重要角色,被写死了,剧情出现了bug,我需要把它改回来。但难点在于……!”
“不是,你先等会。”
突然,任也睁开了微闭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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