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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予停下脚步,狠声说道:“萧凌天,你敢伤了他二人一根寒毛,今日我必把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萧凌天苦笑道:“汤予,别人怕你我却不怕。你可知道,我若取不回七星龙渊剑会受何种惩罚?那是比死亡更难捱一百倍的痛苦。”萧凌天喘了一口粗气又说道:“无论如何我都要拿到七星龙渊剑,不然你别怪萧某心狠手辣!我数到十,你再不交出龙渊剑,哼哼……”萧凌天把宛冯剑往前一送,剑尖入肉鲜血直流,张学贵疼的大叫。
“一、二、三……”萧凌天每说一个字,汤予的心便沉下一分。张学贵为人和善,三年来待汤予如子侄一般,可此时汤予竟束手无策,无计可施。萧凌天数到十瞧汤予仍然低头不言,说道:“好,有种,萧某佩服!但我也不是食言之人。”说罢挺剑向前二寸,刺入张学贵心脏。张学贵一声闷哼,气绝而亡。
汤予涕泗横流,浑身颤抖。萧凌天笑了笑,又走到张采萱身前看了看张采萱,说道:“小丫头脸蛋差了点,身子还算不错,这么死了真是怪可惜的。”萧凌天边说边伸手在张采萱脸上掐了一把,发出几声淫笑。
张采萱放声大哭,朝汤予喊道:“予哥哥,救救我,我害怕,我不想死。”
少女的哀哭之声令人心碎,萧凌天充耳不闻,轻笑道:“叫的这般亲热,真是羡煞旁人。汤大侠,小姑娘的命攥在你手里,我还只数到十……”
“不用数了。萧凌天,我将七星龙渊剑交给你,你便放了采萱姑娘。”汤予沉声说道。
萧凌天目露贼光,说道:“这是自然,汤大侠尽管放心,萧某可是守信之人。”
“七星龙渊剑就埋在油柏树下。”汤予说着往院内的大树一指。原来汤予上灵应峰后每日修庐冶铁,那七星龙渊剑和《般若心经》带在身上甚是碍事。他便将其用油布包好埋在树下。那油柏树长于宅院内又无人注意,倒是个安全所在。
萧凌天闻言大喜,命人去树下挖掘。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两个黑衣健士从树下挖出一个油布包囊交给萧凌天。萧凌天打开布袋细细查验,确是七星龙渊剑无疑,忍不住欣喜若狂,开怀大笑。此时张鸦九也自铸剑庐赶了回来,见张采萱落入萧凌天手中,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宁,哀求道:“萧大侠,小老儿年近七旬,膝下唯有这一个孙女。万望萧大侠可怜,高抬贵手,张鸦九下辈子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你的大恩大德。”张鸦九说完跪在地上,头如捣蒜。
汤予忙扶起张鸦九,正色道:“萧凌天,七星龙渊剑已在你手上,还不快放人!”
萧凌天笑道:“汤大侠莫急,萧某一向言出必行。不过我还有个小小的要求,汤大侠若是应允,我马上放了张家小姐。”
“什么要求?”汤予问道。
萧凌天干咳几声,说道:“汤大侠剑术精妙,我等皆非敌手。如果我放了张家小姐,汤大侠翻脸无情又当如何?”
汤予目光如炬盯着萧凌天,说道:“你放了采萱姑娘,我绝不为难你。”
萧凌天似笑非笑,说道:“汤大侠的为人萧某是信得过的,但汤大侠手里的剑萧某可信不过。”
汤予心中越发焦急,说道:“你到底想怎样?”
萧凌天奸笑道:“汤大侠要是能自断双臂,今生再不用剑,萧某立即放人。”
汤予气得七窍生烟,骂道:“狗贼,总有一天我定要食你肉,寝你皮……”
汤予话未讲完,萧凌天大喊道:“姓汤的,你死到临头还大言不惭。放箭!”
萧凌天一声令下,无数支雕翎箭从房顶树后一齐射出,仿佛下了一场箭雨。此时已是深夜,天色漆黑,射来之箭多如牛毛,汤予只得左右闪避把石破剑舞得如风车一般拨打箭枝。却听一声悲鸣,汤予偷眼观瞧,就看张鸦九身中数箭仰天而倒。汤予心似刀割,血气翻涌,像一只疯兽大声嘶吼拼死向前纵身跃进院内,逢人就砍,遇人便刺。萧凌天急令手下的黑衣健士上前剿杀,可这些人哪里是汤予的敌手。汤予每剑挥出都带着无穷的恨意,石破剑的使命也只是让人的身体分离,头和颈分离,手和肩分离,腿和腰分离。
眼前的景象简直同地狱一样,血肉横飞,尸陈遍野。汤予浑身上下满是鲜血,如同在血水中刚刚洗过。黑衣健士死伤殆尽,余下之人也跑的无影无踪。萧凌天??得魂飞天外,拖着张采萱狼狈逃窜。汤予面目狰狞,嗷嗷怪叫,健步如飞追将上来,举剑狠刺萧凌天背心。萧凌天急欲脱身,心生歹念,看石破剑刺到用力把张采萱朝剑锋推去。张采萱吓的花容失色,大叫一声。汤予右手忙收住剑势,伸出左手揽住张采萱腰肢。便在这时萧凌天从后一剑穿过张采萱胸膛,朝汤予刺来。二人近在咫尺,汤予见张采萱眉头突的一皱,一道白光自张采萱胸前射出,本能的向右一闪,剑尖擦着汤予脖颈滑过一旁。萧凌天一击不中,抽出长剑趁机逃之夭夭。
张采萱胸前血流如注,气息奄奄,嘴唇微微颤动却发不出一丝声音。汤予热泪盈眶,抱着张采萱呼唤着她的名字,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慢慢的张采萱眼中的光彩消失凝固,一动不动。汤予肝肠寸断,泣不成声。他没有家人,没有朋友,虽然得李淳风与孙思邈相救,三人甚是投缘,但终究年龄相差悬殊,感激尊敬多过友情。而张采萱是第一个给他带来幸福甜蜜的人。汤予始终很孤独,那是一种渗入骨髓的寂寞。他害怕夜晚,因为黑夜使他的神经变得无比敏感,让他觉得酸楚寒冷。可有了张采萱的爱情,他开始喜欢上夜晚,喜欢和另一个人互相思念牵挂的感觉。此刻那个给他快乐的女孩子在他的怀里停止了心跳,这些美好都不复存在。幸福来的突然,去的也更突然。汤予紧紧拥着张采萱的尸身整整枯坐了一个晚上。这个单纯的女孩子还没有享受过生活,便早早失去了生命,到底是为什么?也许自己不来此处,张采萱就不会死。汤予感到万分的自责,这更使他痛苦异常。他恨自己,恨整个世界。
天亮了,太阳没有因为汤予的悲伤就不再升起,天空由黑变蓝。汤予站起身双手托着张采萱,在灵应峰上漫无目的的走着。直到手臂麻木再无力气才不得不把尸体放了下来。他在停下的地方用手挖了一座坟,即使手指淌出鲜血,他还是一点一点的挖下去。肉体上的疼痛可以减轻心灵上痛苦。
坟挖好,汤予把尸身放了进去。没有棺椁,没有墓碑,有的只是他的眼泪和仇恨。每填上一捧土,他的怨念就增加一分。他在心底不住的说道:“采萱,我发誓一定为你报仇。”这句话他反反复复低吟了无数次,到最后已经刻在他的心上。
汤予安葬好张采萱,回到张宅把张鸦九、张学贵、聋哑老妇的尸身也一并埋葬,然后点起一把火将所有的一切烧的干干净净。大火燃了一天一夜方才熄灭,汤予再无牵挂,持剑下山,欲寻萧凌天和霍王李元轨报仇雪恨。
这条小路曲径通幽,路上铺满了落叶,依着山谷盘旋曲折。汤予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去山下小镇的铁匠铺买些铁石还有烈酒。小路两旁开放着颜色各异的野花,走在路上闻着沁人心脾的花香,他常常陶醉其中。但是现在汤予已经没有了丁点闲情逸致,心里除了仇恨再装不下任何东西。区区两日他仿佛苍老了许多,皮肤暗黄,眼睛惨淡无光,眼角竟然也多出了几道深深的皱纹。渐到山脚处,羊肠小道变得宽阔起来。汤予缓步前行,猛一抬头就看前方小路上肃立三人,挡住汤予去路。三人皆是脚踏黑布官靴,头戴进贤冠,身穿鱼尾服。当先一人四十岁年纪,中等身材,长脸,粗眉,直鼻正口,一部长髯随风飘摆,腰间系着一个银龟袋,颇有英雄之气。后面二人一男一女,男子身高九尺开外,三十六七岁上下,虎背熊腰,方面大耳,阔口巨目,神情极为威武。那女子年方二十四五岁,一张瓜子脸未施脂粉,眼眸清澈,弯弯的柳眉,长长的睫毛,薄薄的双唇,容貌甚美,再加上一身官服更添加了几分英气。
汤予停驻脚步目视三人,当先一人说道:“你是汤予?”
汤予不置可否反问道:“你是谁?”
那人朗声说道:“在下杜哲瀚,隶属刑部,现任五品监典使。”
汤予心头一动,点点头说道:“原来是神捕到了。”
杜哲瀚又问道:“你可是汤予?”这杜哲瀚武艺高强,手中一条金涤游龙软鞭神鬼难防,江湖人称“神捕”,凡是他捉拿的人犯,无论是独行巨盗,或是帮会流匪从无失手。更兼此人铁面无私,嫉恶如仇,其父杜正伦曾任当朝宰相位高权重,但杜哲瀚并不倚仗其父之势,世人俱称赞其人品德行。
汤予答道:“不错,我就是汤予。”
杜哲瀚说道:“汤予,你在泰山绝顶冲撞天子仪仗,又夜入行宫盗走七星龙渊剑,犯了不赦之罪。我奉大理寺、督查院、刑部之命捉拿你归案。三年来你销声匿迹,渺无音讯,原来藏在这灵应峰上。今天你休想逃脱!”
汤予突遭变故黯然神伤,不想又遇神捕杜哲瀚前来缉捕,他无心费话沉声说道:“我有事要办,谁挡我的路谁就死!”
杜哲瀚同汤予四目相对,只觉汤予的眼神中透出无比犀利的寒意,心中一凛说道:“汤予,我知道你的本事也佩服你的胆量,可你今天想全身而退却无异是痴人说梦。”
汤予嘴角微微上挑带着一丝嘲讽,冷冷哼了一声。杜哲瀚朝两侧一指说道:“这位是大理寺寺正张负雷,少林寺第一俗家弟子,人称“铁臂神拳”。这位是督查院中府都尉,蜀中唐门掌门人唐天雄的爱女唐绍辰。我三人得到消息,日夜兼程来到吴山。你虽人称天下第一剑客,可也不是我三人敌手。我劝你勿做困兽之斗,速速受缚随我赶奔东都洛阳,听凭圣上发落。”
汤予心下稍惊,张负雷、唐绍辰之名他早有耳闻。张负雷是少林寺方丈宗凡大师的关门弟子,外家功夫已到登峰造极的境界。六年前高宗皇帝李治三十五岁寿诞,西域番国进贡一头雄狮做为贺礼,李治大喜邀文武百官在御花园赏狮。岂料那雄狮兽性大发挣脱铁链,咬死驯兽之人。群臣惊慌失措,四散奔逃。张负雷恰在御花园侍驾,其空手同雄狮搏斗居然将雄狮活生生打死。一时间朝野震惊,都言张负雷是金刚转世。东都洛阳民众更是画其像贴于家门,以驱妖鬼。蜀中唐门相传是由三国时蜀国五虎大将黄忠的部将唐翼所创,到今日已历四百余载,暗器之术名扬天下。唐绍辰虽是一介女流却尽得其父唐天雄的真传,大至飞镖、飞刀、匣弩,小到银针、铁砂无一不精,据说已是唐家二代弟子中的翘楚,连她的两位哥哥唐绍杰、唐绍英也不是她的对手。
汤予缓声说道:“我有大仇未报不愿多生事端,奉劝各位速速离去,不然休怪汤某剑下无情!”
汤予说完,张负雷双拳紧握刚欲发作,忽听有人喊道:“你的大仇未报,那老夫的仇又该当如何?”声音高亢,如洪钟大鼓震人耳膜。
汤予、杜哲瀚四人齐的脸色大变,讲话之人明明在很远的地方,但偏偏让人觉得就在身边,内力修为实是匪夷所思。不多时自左首林中走出数人,为首一位红袍老者鹤发童颜,神采奕奕,满头银发梳理的十分规整,没有一丝凌乱,两支深陷的眼睛冷峻逼人。这老者汤予不识,可他身后竟是名剑山庄少庄主王远泽和名剑四杰中的王潇然、王耀杰、王雨彬。汤予望着王远泽等人,霎时燃起熊熊怒火。王远泽也正咬牙切齿对汤予怒目而视。
红袍老者冲杜哲瀚说道:“你是刑部的人?”
杜哲瀚见红袍老者气度不俗,威风凛凛,不知是何来历,答道:“在下杜哲瀚,现任刑部五品监典使。敢问老先生尊姓大名?”
红袍老者并不回答又问道:“刑部现在由谁掌管,还是于志宁吗?”
杜哲瀚闻听,料定老者绝非普通之人,答道:“于阁老早不在刑部任职,后升任宰辅,前些年被当今天子调往华州病故任上。”
红袍老者不再理会杜哲瀚,回身仔细端详汤予,说道:“就是你在我名剑山庄大开杀戒,强索湛卢剑,刺死老夫胞弟王者令?”
李淳风曾和汤予说过名剑山庄庄主原是王者令的兄长王者仁,因他闭关修炼天顶神功才把庄主之位传于王者令。汤予料想此人定是王者仁无疑,说道:“你兄弟王者令阴险毒辣,设计害我在先,死有余辜怨不得别人。”
汤予说完王远泽在老者身后骂道:“放屁!汤予,你仗着本领擅闯名剑山庄,家父对你礼遇有加,你却欲抢夺我名剑山庄镇庄之宝湛卢剑,又乘家父不备出手偷袭。今日我大伯在此,定将你千刀万剐,替我王家报仇雪耻!”
王者仁回头瞪了王远泽一眼,训斥道:“你父亲乖张刁滑,我早提醒他注意言行,收敛所为,不然必有杀身之祸。怎么样?被我言中了吧。我瞧你也非善类,切勿重蹈者令覆辙。老夫在世一天还能保你周全,倘若有一天老夫撒手西去,你焉有命在?”
王远泽吓得冷汗直流,喏喏称是。汤予心下奇怪,见王者仁是个通情达理之人,绝非王者令可比。王者仁爽声说道:“我名剑山庄自建立以来,历经大小劫难数十次,可从未有过一人单枪匹马便敢上我名剑山庄寻事生非,你这小子倒有些胆量。”王者仁讲到此处哈哈一笑,接着说道:“我平生最烦之人便是我的兄弟王者令,但他总归是我一奶同胞的弟弟。你既然杀了他,那老夫就只好杀了你替他报仇,这也算公平合理。你看是在此地让老夫杀了你,还是你随我回名剑山庄再让我杀了你?”
汤予好气又好笑方要出言,杜哲瀚说道:“在下久闻王老前辈大名,如雷贯耳!恕晚辈不敬,汤予是朝廷重犯,今日我等千里奔波特来缉拿他归案。万望王老前辈行个方便,让在下将其拿下也好回去交差。”杜哲瀚说罢深施一礼。
王者仁脸色一沉,说道:“这小子犯了什么重罪?”
杜哲瀚答道:“三年前当今圣上封禅泰山,设坛祭天。汤予却和逆贼李建成之子李承继相约在泰山绝顶比武斗剑,冲撞天子仪仗,后又夜入行宫盗走七星龙渊剑,真是罪大恶极,十恶不赦!”
王者仁听的饶有兴致,等杜哲瀚讲完笑着说道:“想不到他还有些来历。”王者仁低头想了想又说道:“杜捕头你看这样如何,老夫现在杀了他,你把他的尸身带回交差可否?”
杜哲瀚忙道:“万万不可,我观七星龙渊剑并未在他身上,想来定是被他藏在隐秘之处。那七星龙渊剑非同小可,尚书大人、大理寺卿、督查院长史严令必须寻回此剑。王老前辈如杀了汤予,在下又去哪里探找七星龙渊剑?所以还请王老前辈把他交于我等……”
杜哲瀚话未讲完,王者仁哼了一声,说道:“这小子在我名剑山庄杀了我兄弟,老夫若不报此仇,我那惹人厌的弟弟于九泉之下岂能瞑目,名剑山庄的威名何在?老夫取了他的性命,再把他的尸身给你已是天大的面子,至于别的关老夫屁事。”
张负雷大怒,向前几步吼道:“你这老翁好不晓事,国法家仇孰轻孰重?要不看你是武林前辈……”
杜哲瀚连忙打断张负雷之言,他知王者仁武功盖世,三十年前已打遍江湖罕逢敌手。太原王氏势力庞大,多有在朝为官之人,王者仁的堂姐更是侍候过太宗皇帝,被册封为贵妃,算起来还是皇亲国戚。杜哲瀚一躬到地,说道:“汤予身犯诛灭九族之罪,我等只要找到七星龙渊剑,定还王老前辈一个公道。”
王者仁冷笑道:“还老夫一个公道?我替自己的兄弟报仇,为我名剑山庄雪耻何需假借他人之手。今日你们再阻拦老夫,我连你们一起收拾了。”
王者仁、杜哲瀚谈论着汤予的生死竟视汤予如无物一般,汤予在旁听得怒不可遏,他唰的抽出石破剑,喝道:“你们不用争了,来,来,谁胜了汤某手中的剑,我的人头就送给谁。”
王者令仰天大笑道:“理当如此。老夫闭关三十年,今日正好松松筋骨。”说罢便要上前。
张负雷急道:“凡事总要讲个先来后到,既然是我们先寻到此地,就应由我们先来。”
汤予怒气更盛,用剑尖一指张负雷和王者仁,说道:“你们一起上,也省得我一个个杀着麻烦。”
汤予刚说完,只听“阿弥陀佛”远处传来一声佛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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