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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斗往常只管自己苦练,此番伤停,才知晓严雀的刻苦程度,比自己毫不逊色。甚而言之,鹤山宗大小姐的修行,看起来更有章法。
“她的剑法,少说十年功夫……”余斗自惭形秽,“小爷我练刀还不到一个月。”
如此一想,才领会到严雀的良苦用心。
余斗的武境等级停滞五年,又遭逢杀局逆境,正须奋起直追,容不得耽搁。伤一天,便少一天练刀。
基本功自然就差了一天。
经年累月,哪里还追赶得上?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正是此理。
——
眼看白日将尽,到了晚间饭点,严雀正打算下楼点餐,好巧不巧,刚好有人敲门:“赵公子、徐小姐在吗?我是客栈伙计。”
严雀十分警惕,应声道:“何事?”
门外伙计答:“云霄别苑的马车到了,有一位孟姑娘,说来接你们赴宴,人在楼下。”
“孟姑娘?”严雀心里一惊,眼见是太子设宴,拒绝不得,她故作欣然,“你且下楼,请孟姑娘稍待,我与相公更衣便来。”
听到伙计离去,严雀面色凝重,看向艰难起身的余斗:“怎么办?”
余斗浑身无一处不疼,看到纱布上渗出的猩红血迹,他利索的裹上衣衫:“是祸躲不过——我的画像贴便全国,这两日都安然无恙,差不了这顿饭。”
严雀莞尔:“真的哎,瞎子真多!”
余斗穿戴完毕,咧着苍白的嘴唇,颇有胆气的笑道:“天才小辈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敢顶着全国缉杀令,到云霄别苑赴宴的,却只我一个!”
不是他们瞎了,是压根想不到!
……
二人下得楼来,正看见孟雪青驻足江畔。
她穿着清澜宗青白底色的剑标裙裳,倾城娇颜、曼妙身姿,都引得路人不禁观望。而孟雪青只是望着涛涛江面,似有心事。
直到余斗、严雀靠近,她才整理出几分微笑,迎出两步道:“赵公子、徐姑娘,没打搅你们休息吧?明日便是望江亭讲学,殿下摆宴,正式与二位交个朋友。”
听出几分意思,余斗行礼道:“孟姑娘亲至,我夫妻二人受宠若惊。”
孟雪青也不多言,便招呼他们登上马车。
从虹桥北到南城云霄别苑,有十余里路程,眼下天色尚明,马车并不疾行。
饶是如此,些许摇晃,亦会让余斗剑疮崩裂。
他只靠坐休息,忍着疼痛不吭一声。
“孟姑娘……”严雀发现对方不时打量余斗,生怕露了破绽,小心的说,“昨日荷塘集会,多蒙照顾。”
孟雪青眨了眨眼,看向这名小自己两岁的少女:“徐姑娘不必客气,且不说殿下看重,我见了你们,也心里喜欢。”
或者说,羡慕?
严雀浅笑,故意道:“我见殿下与孟姑娘十分亲近呢?整个院子里,就只有孟姐姐能和殿下说话。”
“亲近……”孟雪青闻言呆了呆,不知想起了何事,低眉叹声,“我与殿下青梅竹马,自然是亲近的。”
严雀心思玲珑,怎不懂她的念想?
跟着一叹:“如果殿下不曾登上鹤山求亲,便一切都好了。”
本想进一步勾起孟雪青心事,不料她却噗嗤发笑:“去了鹤山,连人家的面都没见着,活该!”
严雀暗笑:当时王肃上了鹤顶峰,按说该见一面,父亲却提前安排自己“闭关”,谎称在冲击战骁瓶颈。
太子爷再如何强势,也得悻悻作罢。
“可惜……”她故意叹声,看着孟雪青的眼睛,“听说南平郡起了清澜号箭,余斗还是被抓住了。”
女子间的共情,很容易领会,孟雪青心里发暖,又像在茫茫人海里觅得知音。
她不禁握住严雀的手,轻声说:“还没呢——那日王逸长老带人围捕,最后才知,引出宗门号箭的家伙,竟是西荒太子秋玄策!”
严雀一惊,她当然知道,所谓的“西荒太子”,定是由余斗身边的“顾东风”假扮
孟雪青脸上透着后怕:“王逸长老试图擒回秋玄策,不料西荒鬼王秋云馗,一直藏在暗中,几名宗门前辈,都险些丢了性命!”
“西……西荒鬼王?”严雀眨巴两下眼睛,脑海中浮现出一个邋遢老头的模样,怎的越说越离谱了?
她不解的道:“王逸长老,如何确定秋玄策的身份?”
说起这茬,孟雪青有所感慨:“宗门密报,说是有墨崖为证——墨崖刀是西荒的镇国神器,手持墨崖者,自然是西荒储君。”
严雀心里大惊,清澜宗人见了墨崖,多会以为,那就是西荒太子。
就算到西荒国问询,恐怕也得不到准确答复——六十年前丢了镇国神器,怎么说都不光彩。
“那个老者……”严雀再一次想起鹤山脚下,余斗身后的邋遢老头。
她知道,邋遢老头绝不是西荒鬼王。
也就是说,将六十年前那位西帝打得重伤不治,并抢走墨崖刀的,就是……
那么,他的身份?
严雀想起“寒雪梦魇”的恐怖传说,难免背脊发寒。
“孟姐姐……”严雀藏起心事,机灵的改了称呼,小心的问,“假如殿下娶了别人,你怎么办?”
孟雪青的脸上闪过几丝黯然,却又目光坚定:“老实说,我没想过——现在闹得举国风雨,只怪……我不如她。”
“希望那位余家公子,能多藏些时日。”孟雪青也不知怎的,对严雀十分信任,“只要我能成为清澜国最年轻的战骁,就有办法改变这一切!”
她这么一说,严雀、余斗齐齐发愣。
原来,眼前的孟雪青,同样在为命运努力。
严雀试探道:“听闻鹤山宗严雀,还有殿下,都是十五六岁的九星战锋,孟姐姐你……”
“快了!”孟雪青手心用力,清丽的脸庞上,透出几分决然之色,“我一定会在十八岁前,突破战骁!”
……
帝都南城,云霄别苑。
华灯初上,映得天色发红。
一辆马车缓缓停下,孟雪青当先下车,表情十分欢快:“小铭、轻纱,快下来,殿下在等你们喔!”
别苑门前,一名黑衣墨冠的少年微笑而立,正是清澜太子王肃。
前日才送两个玉品高级战技卷轴,今日晚宴,又亲自等候,这般大礼,早已引来多方揣测。
到底是何方大才,让太子殿下如此垂青?
余斗、严雀下得车来,都向王肃行礼,口称“殿下久等,恕罪恕罪”。
王肃爽朗发笑,一把攥住余斗的手,眼睛发亮:“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师姐不曾安排大夫,我一直放心不下——此刻见到赵公子安然无恙,才总算松了口气!”
说着,就拉着余斗往里走去。
严雀生怕余斗摔倒,紧跟身侧。
孟雪青轻笑道:“殿下你慢点儿,赵公子满身剑伤,走不得快!”
——
晚宴席设后园,就在那荷塘周围。
一人一席,除了享用不尽的美酒佳肴,还有丝竹管弦,鼓乐齐鸣。白天切磋之用的荷塘圆台,此刻歌舞升平,好不惬意。
王肃的位置在荷塘北亭,亭中并设双席,自然是有孟雪青的位置。
亭右画廊最近的位置,坐的是京城四少。考虑到余斗有伤在身,孟雪青安排了一处双人席位,就在北城萧公子的身后。
李曜、吴一帆心藏恨意,见得王肃、余斗执手而来,顿时面如土灰。
倒是萧公子待其落座之后,起身行礼:“城北萧奇峰,见过赵公子、徐小姐。”
这萧公子一副文人打扮,看起来像个白衣秀士。比起李曜的跋扈、吴一帆的冠冕堂皇,倒是有几分儒雅。
伸手不打笑脸人,好不容易坐下的余斗,被迫起身还礼:“萧公子,久仰久仰。”
听出其中的揶揄之意,萧奇峰淡淡一笑:“赵公子有伤在身,咱们坐下说话——前日一战,赵公子名动京城,着实令人佩服!”
余斗小心坐下,脸上病恹恹的,学着吴一帆的腔调说:“人前逞强,非君子所为也。”
萧奇峰哑然失笑:“江湖茫茫,鱼龙参半。大家只闻强者之名,怎会记念君子德行?”
“萧公子说笑了……”余斗心明眼亮,摇头道,“先贤有云,先立人,后立业。在下不敢妄称君子,却心守道义,绝不敢有亏德行。”
萧奇峰闻言,目透敬佩的点了点头:“赵公子大才,在下佩服。”
余斗心知他在套话,只是微微一笑,不再开口。
恰在这时,院子里穿来一串清脆的铃声,影影重重的宫女,流水似的开始上菜。许多江湖小辈,哪曾见过这般场面,一个个正襟危坐,期待不已。
李曜抓着机会,回头瞧着余斗,问道:“赵公子,你用的是甚战意?”
“回李公子话——”余斗见是个手下败将,故作谦卑,实则讥诮,“御劲排名第三,沉钢!”
战神宝典御字卷中,排名前三者,都有极为紧密的特性。
仅凭目力观察,甚至直接交手,都未必能够区分。
也就是顾清风博闻强识,当初近距离看了好一会儿,才辨认出土河战意。
“难怪……”李曜讪讪哼声,他的右掌也有包扎,当日对招落于下风,想是崩开了手掌。
在其左侧,一名额头有包的年轻人凝目回头,咬牙道:“赵公子,你用的什么战意,将我打下荷塘?”
余斗定睛一看,扬眉发笑,颇为促狭的说:“吴公子别来无恙——我用炎墟战意,使了个暗器手法。侥幸之间,突破了清玉流的剑光。”
京城四少相视一眼,各自心明眼亮:此子两个战意,皆已探明——沉钢、炎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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